大约是知道做事要做全套,钢琴的音是准的,不需要重新调试。他试着弹了一首简单的、不需要太多复杂技巧的抒情曲,即使这样,一开始还是弹得七零八落的。
小时候他确实跟着某个人学过很长时间的古典钢琴,可是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碰过,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弹成什么样。
乐声逐渐变得流畅,弹到某一个重叠的小节,他忽然把调子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抿起嘴唇,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跳跃,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那首曲子像水一样流泻开来。
潮湿的雨水和灰色的天光逐渐褪色,世界在旋转中缓慢重组,变作了另一幅光景。
下午四五点,太阳快要下山,暮色四合的房间,夕照像融化的红铜,将整个世界簇拥在黑夜的水平线上。
谢景迟抬起头,旧日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簇拥着将他淹没。
他回到了懵懂无知的童年,有一个人从身后将他拥在怀里,抓着他胖胖短短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记得这个人白瓷一样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因为闯祸留下的。
“小迟,记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
江行云留给他的回忆很少,少到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哪些又是他在无边的孤独寂寞中虚构出来的。
谢景迟喉头酸涩,手指更加用力地按下沉重的琴键。在琴声即将到达高潮的一瞬间,他停下了演奏,潮汐一样的乐声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弹下去?”
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秦深靠着门框,而其余人已经不见影子。
谢景迟低下头,他的手指很长很细,手背光洁如玉,没有一点瑕疵,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不记得要怎么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