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畅吃惊地望着他!
但是顾荇舟没再说什么。
次日,临出发前,沈崇峻打来了电话。
“顾先生,你们还没走吧?”他的语气充满了歉意,“昨天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顾荇舟的声调很柔和,“我们都替你高兴。”
“是啊是啊!”沈崇峻充满感慨,“真是万万没想到,小光哥还活着,昨天我和他聊了一个小时!原来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记得!他后来还给我写过信,寄过晒干的知了壳!但我都没收到……”
“大概是您父亲替您隐瞒下来了。”
“多半是的。”沈崇峻停了停,才又道,“我也知道我爸是一番苦心,他怕我再闯祸,我小时候……唉,是太调皮了。我也不怪他这么做。”
顾荇舟听着手机里的话,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本来我想请你和助理先生来我家赴宴……”
“哦,不必了。”顾荇舟说,“沈总,昨晚您睡得怎么样?”
沈崇峻在那边哈哈笑起来:“你真的是太尽责了!连我都不在乎的事,你还在关心。嗯,昨晚我睡得挺好的,吃了一颗安眠药……”
顾荇舟一怔:“您还在吃安眠药?”
沈崇峻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干笑了一声:“习惯了。这是我的问题,不关顾先生你们的事,就好像是心理上的安慰剂,要是不吃一颗,我总觉得不太放心……但是昨晚睡得很好!以前就算吃安眠药都没法睡这么好。”
“那么这样吧,沈总,请您今晚不要再吃安眠药了。尽量试着自然入睡。”顾荇舟说,“让我们看看疗效究竟如何。”
沈崇峻答应了。
放下手机,顾荇舟眉头一皱:“不太对。”
薛畅全程在旁听见了,他问:“哪里不对?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都不对。”顾荇舟沉吟道,“他还在服用安眠药。薛畅,这不对的。心结已解,误会已死的人其实并没有死,按理说这是非常令人心安的一件事,他应该在极度的放松下,自动入眠。”
“沈总不是说,他习惯了吗?也许他只是不放心……”
“根本没有那种事!”顾荇舟的表情严肃起来,“既然他还在吃安眠药,那就说明心结还在,否则他连拿药这个动作都想不起来。除此之外,你听见他刚才说的了吗?他说,他不怪他父亲。”
薛畅点头:“我听见了。原来沈总已经原谅他父亲了。”
“他没有。”顾荇舟盯着薛畅的眼睛,“真正的原谅,不可能来得如此轻易,不费代价。他父亲伤害了他,而且是最为严重的伤害——言语凌辱比凌辱更加过分。不光过分,还持续多年!”
薛畅被他说得傻了:“可……可是顾先生,那是他父亲啊!孩子当然要原谅父亲……”
“谁说的?”顾荇舟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得到过父爱的人,少说这种风凉话!”
这话一出来,薛畅就觉得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顾荇舟话出口,也意识到伤人了,他缓了缓口气:“我同样没有父亲,我并不是在说你。”
薛畅点点头:“可是说回到沈总,难道他的原谅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顾荇舟脸色有些不好看,“没人能够轻易原谅一个如此伤害自己的人,哪怕是父母也没用,因为在父母妻儿这些具体身份之前,我们还有一个不可剥夺的身份。”
“什么?”
“人。”顾荇舟望着他,“丢开种种名分,首先,我们是人,是一个大活人。是人就会恨,就会仇视伤害自己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仇恨这种情绪本身,它永远都是存在的,不会因为身份而消失。”
薛畅凌乱了:“那怎么办?”
顾荇舟在屋里转了一圈,站住,他回头看着薛畅:“机票改签,我们再逗留一天。”
“啊?!”
“今晚,我们再去沈崇峻的梦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