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着这玩意儿!你还给他!”他语气十分生硬,“我现在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薛畅觉得自己没说错,他帮过沉舟那些人,虽然没帮上忙,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舅爷爷邵建璋就是为了顾荇舟,才辞去理事长一职,否则他和苏晴的婚姻会更加门当户对。是顾荇舟烂泥扶不上墙,自己要寻死,白白糟蹋了舅爷爷的一番牺牲。
苏锦见他把盒子推回来,脸色微变,他低声道:“薛畅,你现在还有得选……”
“我已经选了。”薛畅把身着婚纱,雪肤花颜的新婚妻子揽在怀里,一脸甜蜜又严肃地说,“我选小晴!”
薛畅非常爱自己的妻子,爱屋及乌,他也开始觉得苏家不错,尤其岳父苏啸,凡事都很提携他。薛畅拿到一级证后,顺理成章地进了苏啸的工作室,大家都知道他是理事长的女婿,所以没人为难他,有得名得利的好案子,也全都让给他。薛畅身为梦师的天分一步步被发掘,没过两年,薛畅又顺利拿到了二级证。苏啸对这个聪明能干的女婿大加赞赏,他常常感慨,如果邵建璋还在,两家联手,一定无往不利。
邵建璋在甥孙儿婚礼的第二年病逝,他甚至没看到薛畅儿子的出生。
有妻有子,事业有成的薛畅,逐渐成了理事长工作室的骨干力量,苏啸把他当成自己的心腹,很多事情只交给薛畅一个人去做,薛畅也不疑有他,对岳父言听计从,唯马首是瞻。
毕竟沉舟和邵建璋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薛畅最大的靠山,就是自己的岳丈。
……直至有一天,他在追捕一个梦师逃犯时,发现对方名字十分耳熟。
那人叫关颖,曾是顾荇舟的助手,其父关铁山是协会的秘书长,几年前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很快就被理事长苏啸给架空,后来几乎不在协会露面了。
秘书长的儿子怎么会沦为逃犯?薛畅十分震惊,想到曾经和此人还有一份同袍之情,他心里有了几分不忍。
关颖的案情很简单,他杀了苏啸手下一个出色的梦师,报告上说,俩人一向不合,好几次公开发生争执。这个叫苏榕的梦师同时也是理事长的侄子,因为是个瘫痪在床的残疾,一直住在疗养院里。关颖闯入疗养院,拔掉了生命监控的仪器,用枕头生生捂死了苏榕。
作案手法太残忍了,薛畅皱眉想,就因为几句口角就下手杀人?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记恨苏啸把他父亲架空,而采取的报复吧。
追捕犯罪的梦师并不容易,薛畅足足花了好几个月,才在一家破败的小旅馆里堵住了关颖。
关颖老了很多,眼角盖着一把皱纹,脸上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帅气倜傥,连头发都有了片片灰白。也许是在逃难,无心收拾自己,关颖身上那件不知穿了多久的咖啡色羊毛背心,脏兮兮的,还被虫蛀了几个洞。
比起保养得当、家庭幸福的薛畅,不到四十岁的关颖,看起来潦倒不堪,仿佛年近五旬。
当他打开房门,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关颖脸上那股狂喜,骤然变得僵硬,还未展开的笑容被定格在脸上,一时辨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又或是绝望。
“没想到是我吧?”薛畅看着他,轻声开口,“还以为是你那个同伙?”
关颖垂下抓着门的手,他倒退着往屋里走了两步,站住。
“你是来抓我的?”他哑声问。
薛畅想了想:“我更希望你去自首。你父亲病了,病得很重……”
关颖缓缓点头:“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
薛畅有些不耐烦:“你父亲是被你给连累了!关颖,好好的正道你不走,为什么要去杀人!”
“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人?”关颖眼神怪怪地看着他,“你有证据吗?”
“……”
“你没有。你所得到的,全都是苏啸的一面之词。”关颖声音嘶哑,他瘦得不成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尖酸刻薄的笑容,“薛先生这十年过得太舒服了,顺风顺水。哪里还记得他是怎么进入这一行的。”
薛畅也忍不住了:“我帮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争气……顾荇舟自杀,能怪到我头上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自杀?”
一句话,把薛畅给问呆了!
关颖仿佛不再做挣扎,他走回到旅馆破旧的床上,在床边坐下来。
“那不是自杀,是谋杀。”他扬起脸,深深凹陷进去的一双眼睛,充溢着泪水,“他们根本就不想让他活下去。你的岳父大人等不及想要拿到梦境之砥……可那东西根本不在先生身上。他是饱受折磨而死的,连遗书都是伪造的。我早就感觉不对劲,可一直找不到证据。要不是苏榕临死前良心发现吐露真相,此事恐怕永远也不能得见天日。”
薛畅瞳孔微微一缩!
“你说什么?!”
关颖像是懒得说下去,他掏出手机递给薛畅:“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封秘密邮件,发信人是苏榕。
苏榕在信中坦白,十年前他奉命行刺顾荇舟,唆使他的人正是伯父苏啸。苏榕是所有梦师中,唯一一个精神体强大到可以和顾荇舟抗衡的人。即便如此,他也费了很大的周章才制服住顾荇舟,同时,他还得从顾荇舟嘴里拷问出梦境之砥的下落。
“……他用刑太过,失手杀了顾先生。”关颖说,“这件事除了苏榕和苏啸,没人知道。但苏锦怀疑自己的哥哥,苏锦的直觉很灵,他早就感觉先生的死和他的亲哥哥摆脱不了关系。多年来苏锦始终在追查先生的死因,这让苏啸越来越无法忍受,虽然是亲侄子,他也不得不朝苏锦下手了。”
苏锦?薛畅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个在他婚礼上,面容忧伤,送金链给他的年轻人。后来苏锦怎样了?他不知道,只模糊记得妻子提过,她的小哥哥精神出了问题,像只蚂蚁一样在自家门口机械地走来走去,“梦师常有的事,魇化了”。
苏锦似乎被葬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薛畅想起,有一次他听岳母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苏锦两兄弟,一个重度残障一个英年早逝,留下苏镌夫妻无以为继,成日以泪洗面。
“苏榕知道弟弟的死讯,惊恐万分,他疑心苏啸早晚得杀他灭口,所以拜托护工悄悄发了这封邮件给我……”关颖停了停,才低下头,轻声道,“其实发给我有什么用呢?我自己都是泥菩萨了。”
薛畅整个人都开始震颤!
“苏榕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关颖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你看看邮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