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畅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努力回过头来,老齐仍旧站在巷子口。
老头子背着手,一言不发瞧着他,半晌,才开口:“你才走了一半呢。”
所以,真的是个梦。
薛畅趴在地上,他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几乎要把舌头咬出血!
他还记得梦里的一切。
如果他当时毫不犹豫点了发送,会怎样?
是不是从此沉迷在那个梦里,再也走不出这条窄巷?!
“……梦师魇化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机械化,一个是妖魔化。”
薛畅现在明白过来了。刚才那个梦,考察的是前者。
老齐看他坐地上不动,不耐烦了,粗声粗气道:“快点儿啊!我也得下班走人了!”
薛畅咬着牙,扶着墙爬起来,他踉跄着往巷口跑,一边跑他心里一边想:“这回我记住了!”
不能放弃顾荇舟!
不能放弃和那群混蛋的战斗!
……保险起见,这次他最好别结婚生子!尤其不要和姓苏的姑娘有来往!
姓苏的男人也不行!
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一鼓作气,薛畅一下子跑到了巷口。
他终于从魇道里出来了!
顾荇舟和魏长卿他们全都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顾荇舟不由上前一步。
薛畅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说:“先生,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顾荇舟望着薛畅的眼睛轻声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成绩出来,薛畅果然拿到了一级证。
然而协会那边却依然裁定顾荇舟过失杀人,在黄兴旺的死亡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荇舟被判入狱二十年,协会在最后关头松了口,保留了沉舟工作室。
薛畅连夜找去了邵建璋家中,问他怎样才能挽回局面。邵建璋叹了口气。
“已经没法挽回了。阿畅,往后你就留在沉舟吧,这也是荇舟最后的嘱托。”
五年后,邵建璋正式离任,协会理事增补了一名年轻的梦师,那个人,就是拿到了三级证的薛畅。
也是从邵建璋离任那天起,沉舟,确切地说是以薛畅为首的这批年轻梦师,和继任理事长苏啸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从地下转为公开,日趋白热化。
薛畅和苏啸足足对抗了二十年。
他也说不清心中的仇恨从何而来,似乎不光是为了顾荇舟。
他就是恨这个人!
最终,这场权力斗争以苏啸败落而告终,那天站在协会楼下,薛畅冷眼看着警察用手铐带走了垂头丧气的苏啸,他的心中,感到了无法形容的畅快。
就在苏啸被捕的当年秋天,顾荇舟刑满出狱了。
薛畅带着沉舟全体人员去接顾荇舟,当他看见瘦脱了形、满头白发的顾荇舟,佝偻着背,从监狱里走出来,那一刻,薛畅禁不住热泪满眶。
他一阵阵心酸,为了顾荇舟,也为了他自己。
这二十年,他们都太不容易了。
顾荇舟回到了沉舟,但他的三级证被吊销了,无法再接案子,薛畅利用自己在协会的职权,给顾荇舟弄了张实习证——就像他刚进沉舟时的身份,只能协助二级梦师。
薛畅和顾荇舟说,他可以重新把证考起来,“反正先生的底子还在,肯定不难。”
但顾荇舟不肯。
“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离开这一行二十年,技能退化得厉害,精神体也大不如前了。”
薛畅对顾荇舟的态度很不满,他觉得顾荇舟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不光辜负了二十年的牢狱生涯,也辜负了他这长久以来的期待。
自己坚守在沉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顾荇舟能回来,重新给予他力量和支撑吗?
结果,他日思夜想盼回来的,却是个意志消沉的小老头。
这样的顾荇舟,对沉舟工作室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从此,薛畅心里种下了嫌隙,顾荇舟是个很敏锐的人,他察觉到薛畅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更加谨言慎行,而这种退缩的处世态度,反过来又刺激到了薛畅,让他愈发失望。
终于有一次,薛畅在顾荇舟面前爆发了。
那次顾荇舟来为沉舟的一个梦师求情,那人犯了错,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此事正好撞在薛畅的气头上,那梦师被吊销了资格证。
此前顾荇舟曾经协助过这个人,大概颇受其照顾,这才来找薛畅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