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船沉默地穿过绿意空濛的荷塘,前方,薛畅看见了一个码头。
和刚才起航的码头不同,这个码头更为宽敞,而且十分繁华,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有拉着号子的船工,有背着扛着大包小包的搬运工,还有赶车骑马,穿绸佩玉的富绅豪商……
但他们都如a650大慈恩寺外的人群那样,面容模糊,人群如云团聚散不定。
苏镌用绳子把孔雀的翅膀捆上,以免它再度飞翔,然后一人一鸟穿过拥挤的码头,来到开阔的市镇上。
镇上到处都是人。满街的铺子,长长一条大街望不到头,拉货的车马拥塞在一起,人叫马嘶,热闹得不成样子。
薛畅看见穿红着绿的男男女女,从沿街的铺子里走出来,那是茶叶铺,绸缎庄,当铺钱庄,还有高挑着幌子的酒楼,莺莺呖呖伴随丝竹之声,绕梁不绝,从那挂着红灯笼的楼里飘出来……
薛畅知道这是哪里,他在码头上看见了石碑。这是汉口镇,中国人集体无意识中的古老商镇。
它和景德镇、佛山镇、朱仙镇并称四大名镇,早在明代就是著名的商业中心了。
苏锦以前告诉过他,苏家就是在汉口镇发达起来的,苏家世世代代都以经商为生。据说苏家第一个梦师是个大绸缎商。
当时,薛畅发出了一个资深穷鬼才会有的感慨:“你们家真有钱!”
苏锦嗤了一声,表示瞧不起:“我家当然有钱,早年是和沈万三走一条路的。后来沈万三倒了,苏家可没倒,一代代就在行商这个领域精耕细作。赚钱的理念,早就深入了苏家每个人的基因。”
为什么薛家没有这么好的基因呢?薛畅很郁闷,他的祖上就是一群雄赳赳的二百五,做的荒唐事一大把,钱,却没留下几个。
此刻来到这繁华的汉口镇,薛畅拖着长长的孔雀尾,迈着小短鸟腿,紧紧跟在苏镌身后,他再度担心起来,小声问:“苏锦,你家祖祠在哪儿?”
“这条路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如果继续走下去,尽头就是你和关颖去过的梦市入口。”苏锦低声说,“汉口镇就在梦市的背面。”
沿着洁白的石板路前行,身后,镇上的喧嚣逐渐隐去,不多时,苏镌停在一座宅子跟前。
那儿站着一个人。
薛畅听见苏锦的声音:“爷爷!”
薛畅心脏砰砰跳起来!
那人是苏皓。
苏镌站住,他看着魔术师,轻声道:“父亲。”
苏皓冷冷一笑:“我以为总长大人不肯认我这个父亲呢!”
他一眼看见了苏镌身后的孔雀,不由神色一恸。
“你这是干什么!”他指着薛畅,颤声道,“把活人变成孔雀?!这就是你身为总长的能耐?!”
苏镌沉默以对。
“把孩子给我!”苏皓冷冷道,“你不想要你的儿子,我还想要我的孙子!”
“这件事,父亲就交给我来办吧。”苏镌的声音非常平,平得近乎古怪,好像打字机发出的音调。
苏皓勃然大怒!
魔术师手一扬,一把西洋剑出现在他手中,剑锋一抬,剑尖刷的朝苏镌猛刺过去!
苏锦惊叫起来:“爷爷不要!”
西洋剑在距离苏镌喉咙一寸的地方,停下来。
苏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甚至都没躲闪。
苏皓手中的西洋剑在发抖。
“苏镌你何其狠毒!”他颤声道,“用孔雀羽裹在你亲生骨肉的身上!你就这么不想让阿锦活下去?!”
苏镌的脸,平静得像一张纸。
“阿锦已经没得救了。”他盯着父亲的眼睛,轻声道,“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把孩子给我!”
苏镌依然不动:“您就算带走苏锦也没用,没有族长的准许,孔雀羽是剥不下来的——您想这辈子养一只鸟当自己孙子吗?”
苏镌的语调很轻,然而薛畅却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正常人说的话吗?!苏镌怎么能说得如此难听、如此的怨毒深重?!
苏镌话音未落,西洋剑用力向前一挺,刺进他的胸口!
巡查总长雪白的前襟,立即渗出鲜红的血!
苏锦一见父亲受伤,他急了:“爷爷你别杀我爸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一家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