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了。”江临摇摇头,“一件也没留下。”
薛畅忍不住问:“什么没了?”
“画。”江临指着墙面道,“阿畅,看得出来吗?原先这里挂了好几幅油画。赵乾坤擅长绘画和雕塑,你不是这个领域的,可能不清楚,他是西式的那种技法,赵乾坤的画很出名……”
“不光是赵乾坤自己的画,还有他高价从国外购的名画,”苏镌指着对面的墙说,“这儿原先挂着一幅莫奈。我记得他还买过达利的作品。”
“画呢?都去哪儿了?!”
“烧了。”苏镌淡淡道,“赵乾坤一死,赵思齐就把他父亲的画全都砍烂,烧掉了。那些高价购得的名画,也让他转让出去了,总之是一个都没留。”
“还有那些雕塑,瓷器玉器,金石古玩……凡被赵乾坤沾过手的,或砸或卖。哎呀呀,真是大型烧钱现场。”江临摇头道,“我当时本来还想捡个漏,找他要那个胡桃烟斗,那玩意是个古董,谁知他狮子大开口,要我五十万。我哪有那么多闲钱?我说本来这东西也不值这个价,咱们兄弟一场,送我算了,结果他死活不依,说,卖不出去就砸坏了扔垃圾堆。”
苏镌淡淡道:“金钱是个划分界限的工具,白送了你,就体现不出他和这个东西的界限了。真还不如扔垃圾堆。”
江临失笑道:“要不是他体力不支,又潦倒如斯、没地方去,说不定赵思齐会一把火烧了这房子,再在火堆上跳舞呢。”
薛畅心中涌起阵阵寒意。
这是多么刻骨的仇恨!
正聊着,薛畅抬头一瞧,只见赵柔嘉扶着一个男人,慢慢下楼来。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薛畅不禁心中一惊。
那是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瘦骨嶙峋的男人。他的脸色发黑,带着病容,看上去非常苍老,明明是和苏啸差不多的年龄,但是猛一眼瞧上去,七十岁都有了。
男人瘦成了人干,就像身上的血肉遭到了猛烈吸食,只剩下这副干瘪的躯壳。若就势挂在墙上,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相比之下,他身上那套特意为今日相会而换上的深色正装,倒显得比他这个人还要有气势。
这男人不像个人,倒像个鬼。
赵思齐从一进客厅,眼睛就盯在了顾荇舟的脸上,好像周围的一切他都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个穿黑衣服的年轻男人——
他的举止气质,就像三十年前,那个借着请医问药的名义,来接近自己妹妹的直脾气男人。
而他的五官眉眼,细致温婉之处,又活脱脱是妹妹的模样。
这么一想,赵思齐就有些忍不住,等到顾荇舟轻轻喊了他一声“舅舅”,他心里那数十年压抑的苦楚,就全都迸发了出来。
赵思齐只是落泪,他望着顾荇舟,好半天,才颤声道:“荇舟,你都这么大了……”
舅甥二十多年没见面,中间又隔着这么多人和事,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言。
赵柔嘉扶着父亲坐下来,又对江临他们说:“江队,小姑父,医院那边还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你们慢慢谈。”
她深知他们今天要谈极为机密的事,自己最好不要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