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镇是个宁静而美丽的小镇,风景宜人,到处都是草坪和绿树,红色的小房子点缀其间。
“全镇的总人口是53个,全部是无序区高阶生物。平均年龄是2845岁。”那位獬豸姚先生侃侃而谈,“和你们人类的世界一样,镇子上也有商店,图书馆,电影院,大会厅。但是没有育儿园也没有医院,毕竟我们很难生病,也不可能再孕育后代。”
獬豸看了顾荇舟一眼:“当然,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如果真的病了,差不多就该消失了。”
獬豸带着顾荇舟,走在镇上唯一的一条黄砖铺就的马路上,因为脚下的质感很独特,顾荇舟这才留意到,那并非“砖”,而是琉璃瓦。远处那些红色的小房子也并非砖石所建,却都是瓷器……墙壁是白瓷,窗户是青瓷,还有屋顶的红色,那不是红瓦,而是康熙时期常见的红釉瓷。
难怪到处都是闪闪亮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二个登上第五镇的人。”獬豸告诉他,“上一个来的是协会的理事长关敏,也是他代表协会,和我们签下了自治的协约,从此两不干扰,虽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顾荇舟很吃惊,他笑道:“你们为什么要把第五镇彻底封闭起来,与世隔绝?”
獬豸淡淡地说:“与世隔绝只是结果,不是原因。关敏一开始要求我们接受协会的管理,给我们安排新的工作。我们不同意,最终协会让了步,允许我们在梦市划出一块地方来自治,代价就是把自治范围封闭起来。我们可以去无序区的任何地方,但是不允许和有序区那边有任何来往。”
顾荇舟想了想,试探着问:“是因为,你们不愿接受新的工作?想休息?”
“不,是不愿接受协会的管理,成为协会的下属。”獬豸冷冷道。
“为什么呢?”顾荇舟又追问。
“因为我们深知,这种权力团体极易堕落,尤其梦师又是超出普通人的存在,一旦滑向了邪恶,只会比普通人更可怕。”獬豸看了看他,“我不否认,关敏人很不错,虽然他的好色有点困扰我,以及他过于严重的自恋和强烈的,暴君般的独断专行——你看,因为我们否决了他的提议,结果他一怒之下,就将我们封闭在了第五镇。”
顾荇舟琢磨着獬豸的这番话。
獬豸继续道:“但我还是得说,关敏的本质是好的,我甚至也承认,他所带领的那个团队里有许多让我喜欢的人。但是顾梦师,我们的寿命太长,经历的风雨太多,没法傻乎乎保持乐观。如果一百年后,协会变得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无法容忍,那该怎么办?是助纣为虐还是和协会翻脸?那时候我们恐怕都还活着呢。我喜欢关敏和他的伙伴,但是对一百年之后的协会,我没什么信心。”
顾荇舟沉默不语,一百年?连三十年都不到,协会就变质了。
獬豸带着顾荇舟参观了图书馆和电影院,不出所料,书都是线装书,要么就是发黄的西方哲学和经济学书籍,墙边还摆着整整一大套马恩全集。而电影院里目前只放映两部作品:《小城之春》和《卡萨布兰卡》,全都是黑白片。
“依然有人愿意看,”獬豸笑着说,“我已经有二十年没进电影院了,但是我的邻居几乎每周都来看电影。人类的精神艺术产物,对高阶生物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没有新的吗?”顾荇舟笑问,“天天看老电影也会厌倦。”
獬豸摇摇头:“第五镇是封锁的,电影这种东西是有序区的产物,无论如何我们也弄不到。”
顾荇舟不由沉默,他又忽然问:“那为什么我今天能走上第五镇?”
“这也是当初我们反复争取来的机会。”獬豸说,“我们激烈抗议被封锁,尤其第五镇的月台上,埋着协会设下的封印,这等于是把我们全员视为囚犯了。但协会态度始终很强硬,尤其关敏……总之,经过了我们不断地抗争,反复写信投诉,协会最终答应,每过五十年,允许你们那边放一个人过来一天。”
顾荇舟很震惊,他原以为是第五镇不愿让人进来,没想到,是协会无情地封锁了第五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