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而今,修行者修行,离不开财、侣、法、地四字。其中侣,指便是道侣。”
“修行路长,想要一个人就走到尽头,是很寂寥一件事。除非己身所修是无情道。”叶云澜道,“若有道侣相伴,修行之时,便能相互交流所得,一同进步;陷入混蒙困厄之时,也有人能拉你一把,不至于万劫不复。”
“而且道侣结契之后,便是性命相依,生死不离。”
叶云澜说着时候,目光微有空茫。
他想起了自己一生之中,曾有过两次结契大典。
第一次,是和陈微远。
他与陈微远相识于自己最为绝望狼狈时候。
养伤那几年,对方用温柔织茧,步步靠近,终于将他捕获。
陈家是修真界中世家大族,规矩极其森严。
结契大典那日,他换上繁复星辰羽衣,与对方共拜过三生泉,将心头血滴于魂玉之上。
繁琐程序一直进行到深夜。
耀目星光徜徉,银河倾泻而下。
观星台上,他们交杯共饮。
陈微远握着他手,温柔在他耳边,对他说:“云澜……能遇到你,是我一生之幸。”
他轻声道:“亦是我一生之幸。”
他以为自己能够与对方一直执手相牵。
最后对方却将他炼制成炉鼎,如同礼物般用箱子包装起来,送入魔门之中。
而他以为那枚意味着道侣结契、性命相依魂玉……却不过只是对方一场精心设下骗局。
而第二次,是与魔尊。
魔尊将结契大典消息昭告了整个修行界,红绸铺满整个浩大魔宫,宾客如潮而来。
婚宴之前,他裹着艳红嫁衣端坐镜前,长发高挽,被侍女缀了珠钗,侧身看着红烛燃烧,烛泪一滴滴流淌蜿蜒。
魔尊走进房中,他没有再穿那身黑袍,而是换上了大红色喜服,那张狰狞恐怖面具,也染上了几丝喜庆。
魔尊靠近他,沙哑问:“马上就是我们大喜之时,澜儿,你就没有什么想说么。”
见他不回应,魔尊低声道:“怎么,你还在闹脾气,怪我之前那样对你?”
“澜儿,分明是你不乖在先。我之前问你问题,真就那么难以回答么?”
他仍不说话。
魔尊俯身拥住他身体,哄劝道:“仙长,唤我一声夫君。”
这样靠近距离。
他仿佛被惊醒木偶,藏在衣袖中利刃骤然出手,在电光火石之间,刺了对方一剑。
鲜血流出,剑刃上反光倒映出对方眼中震怒。
无穷无尽漆黑阴影,如潮水般从房间四处蔓延而来。
“好极,”他听到魔尊冰寒沙哑声音,“现在本尊已经知道了,你答案。”
红色嫁衣被撕裂,无数阴影将他覆盖,缠绕,拉扯。
他睁大眼,感受对方有血滴在他身上,滚烫。
而更炙热,是对方身体。
他像是马上要被对方撕碎,又被用尽全力地拥紧。
那力道仿佛要把他彻彻底底揉入骨血,要他与对方一起同坠深渊,尸骨成泥。
叶云澜垂下眼眸。
便听沈殊道:“那师尊……为何不打算找道侣?”
叶云澜沉默了会,道:“我已不需要了。”
沈殊并不太明白叶云澜语中含义。
也依旧不太明白道侣对修行者,到底意味什么。
他只觉得烦闷。
从见到方才那个大师兄对自己师尊大献殷勤时候就开始烦闷。
人人都说,除了道侣,师徒就是修真界之中最为亲密关系。
——除了道侣。
他想,如果既是师徒又是道侣话,他和师尊,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人,再没有人可以再把他们分开?
他仰头看了看叶云澜隽疏眉眼,将这个想法默默藏在心底。
——
悬壶峰。
雪白帘幕之下,容峰主坐在桌边,正在给容染手臂上药。
他将静心调配药物敷在创口,容染蹙眉发出一声痛哼,容峰主便道:“这生肌散确实是有点痛苦。且忍耐,这样子伤好时候,才不会留疤。”
他轻轻摸过容染手背,“染儿,你手与你母亲一样滑嫩,若是留疤,便当真可惜了。”
容染眉目温顺,“我知,父亲。”
又问:“父亲,什么情况下,那幻情蛊,会对人失效?”
容峰主捏着他白皙柔软手,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修了无情道,无爱无念,自然不会受到幻情蛊影响。还有一种,就是此人意念坚定,而且对幻情蛊显现出来人,虽然爱,但恨却比爱要多得多,如此,才能够抵住幻情蛊诱惑,保留清醒意识。”
容染蹙了蹙眉,神色涌上一抹阴郁,“不管是何种原因,如今幻情蛊已经失效了。我该怎么办,父亲?”
以前他对那人,并没有这么急切。
或许是他看惯了鸟儿关在笼中乖顺美丽样子,那时不觉如何,可忽然看见鸟儿离开牢笼,展翅而飞模样,便……再难控制想要将之彻底占有。
他怕那鸟儿飞着飞着,便飞不见了。
“何必担忧。”容峰主伸手捏了捏他雪白脸颊,“幻情蛊无用,你还可以用合欢情蛊。我手中这只还无法给你,但,为父可以给你配方,你自己去炼制。”
容染偏了偏头,“父亲待我真好。”
“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与你母亲生得这般相像……”容峰主宠溺道,“只是合欢情蛊炼制过程复杂,需要材料珍贵,还要炼制很多年。我怕你等不及。”
容染:“如果能让那人一辈子能在我身边,多少辛劳我都愿意,毕竟父亲曾经教导过我,想要驯养鸟儿,总是要付出心血。”
容峰主笑道:“你有这种觉悟便好。”他顿了顿,“其实,我还听闻过一种比合欢情蛊更好办法。”
容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