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杰让他千万别记挂着去报仇,他几乎立刻松了口气。说到底,他只是借用了这身躯的一缕魂魄,就算有记忆,毕竟不是本人。
那些回忆还需要努力去搜寻,情感就更像隔了一层纱。
他总安慰自己,柳逸夫妇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们能活下去,他只要保护好原身的身体,安安稳稳活着,就算不辜负原身了。然而柳盈盈的话扯破了这层虚假的心理暗示。
如果是真的柳白真,怎么会不想要替家人报仇?
“姐,我跟你保证,”他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血债血偿。”
柳盈盈捂着胸口倒在丈夫怀里,虚弱到了极点,泪眼里却燃着火。
她半晌一字一句说:“你既说出这话,你就要做到。”
没两日,若游仙岛的船便挂了白,一船的人都换缟素。王家几口人更是直接开始服丧了。这让沿途的船都觉得十分讶异,又不知传出去多少猜测。
柳盈盈大病以后,反而坚强起来,一日比一日好,没几天就能下床。她其实一贯要强,若不是得病拖累,向来雷厉风行,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
“我那天是迁怒于你,”她看向柳白真,“你别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柳白真摇头:“姐姐骂的也没错。”
“不,”柳盈盈神情悲痛,“我不该骂你懦弱。”看看面前的幼弟,记忆里明明还是个带点骄纵,甚至娇气的孩子,可如今眼神郁郁,暮气沉沉,哪里像个年轻人?
小真的经历她未知全貌,实在不该那样去责备对方。倘若小真当初一径去送死,她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活头?
“姐姐和爹娘一样,都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她擦擦眼泪,神情坚毅,“至于追查真凶,你姐我苦熬十几年,好歹也有些手段,就交给我吧。若是这期间我和你姐夫出了事,就劳你照顾两个孩子。”
柳白真苦笑。
大家怎么都喜欢托孤。
他没再重复自己的保证,不过依然下定决心,要想办法找到凶手。就当为自己找一个人生目标。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青山码头,王之鹤干脆放出消息,柳家姑奶奶要回家给家里人发丧。地点就定在青山镇。他提前派出了王家的管事和十来名弟子,先行去了青山镇置办产业,也好有地方办丧事。
这一日十分寻常。
柳白真还在甲板上和王华英切磋比试。
两人都是习剑的,只是柳白真师从苍山剑阁,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而王华英跟着父亲还学了浮水逍遥功,有轻功加持,自然走的是灵巧的剑路。两人一来一往,剑光凛然,引得站甲板上方的王韵宜拍手叫好。
柳盈盈本是要去盘点治丧的花费,又想起装账本的匣子还搁在书房里,便转身往书房去。
这一路廊子里很安静,她不知怎的,下意识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