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官师反不好再多话,只得不尴不尬地隔着两世的光阴再一次踏足了广阳宫。
——而前世自裴无思去后,她在这宫中即便乘辇,也要命宫人绕开广阳宫。
今日春光正好,裴无思便正懒懒地坐在殿外秋千架上晒着太阳打瞌睡,听得宫人来禀,便如一只初初睡醒的狸奴般,迷迷糊糊地起来,乍见官师,便是一喜:“阿姊,你过来了!”
继而不待官师反应,又立时转为一怨:“我还以为阿姊病了一场坏了记性、忘记了含章殿往广阳宫来的路了!”
——这便是生气官师入宫伴读也有七八天了,却还一次不曾来到广阳宫寻他作伴。
他却不知官师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内里迟钝而缓慢地浮起了沉沉的锥心剜骨之痛。
那痛苦是如此地深刻而清楚,足叫官师终于再清晰不过地认识到:她回来了……许许多多的错误,她是可以一一纠正了。
无论是曾经被焚为一片灰烬的广阳宫,还是眼前正满脸不高兴地怨怼她的少年郎。
也叫官师恍惚回忆起了,最初的最初,她尽心竭力求作四公主陪读,仅仅只是为了入宫便宜,好见表弟无思。
而如今她重回宫闱,入含章见故人,赠同门六君子,至东宫求太子,苦心筹谋以平熊茂典案……却偏偏唯独再也不敢踏足广阳宫一步。
她终究是太害怕了。
恍然如梦,惶然如梦。
裴无思却不知官师心绪浮沉,见她久久不言,以为自己言行太过,不免又慌张了神色,呆呆道:“我是与阿姊开玩笑的,阿姊莫要生气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摸索着匆匆往官师的方向疾行几步,着急地握着官师的手晃了晃,神色近乎于委屈了。
官师的心神渐渐定了,她内心的痛苦得到慰藉,稍一平息,眼泪却无可抑制地落了下来。
正正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这倒并非官师所愿了。
裴无思稍稍一愣,继而神色猝变。
“可是又遭了谁的欺负?”裴无思的声音绷得极紧,似一根将将要绷断的细线,下颌微收,只隐忍道,“我纵然并不能帮到多少,可阿姊也莫憋到心里,说与人听听,亦可宽慰一二。”
“我总觉得,阿姊先前病得便不寻常,心里似乎是憋了许多事情,只是不愿再与无思说了。”
官师不想多提前事,背过脸擦了泪,只淡淡取笑他:“你倒是心思细腻得女孩子还要更甚三分。无事时还是多出去走走,莫要镇日一个人窝在广阳宫,越是孤单单呆着越容易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