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呢,外面响起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常年给各生产队送信的邮递员挥动着手里的信件。

“卢珠珠,有你家的信。”

卢珠珠在妈妈揶揄的视线中快步走出院子,接过信的时候小声跟人客套,“今天这么早就送信啊!”

“是啊,昨晚在大桥生产队睡的,都没回家,赶早把信送了大家伙也高兴。不说了,还得给你们大队长送报纸呢,今天你们大队长肯定要在你们忙完休息的时候给你念报纸。”

卢珠珠轻笑,“快去吧。”

目送邮递员走远,卢珠珠转身回到院子,李秋萍凑过来,“快给娘念念,要是小姜说想你啥的,就别念了,等会把我耳朵都听红了。”

卢珠珠羞怯的噌了眼她妈,“妈~”

羞归羞,卢珠珠也知道她妈是无聊,生产队成天就这些事,也没个新鲜事,偶尔来了封信,不管谁写来的,都算新鲜。

她把信打开,小心的将里面的信纸抽出,借着晨光,慢慢的念给她妈听,碰到不适合念出来的,就脸红红的避过去,接着念下一段。

“呀,有个团长掉水里了?”

李秋萍惊讶的张着嘴,“团长得好大的官了吧?”

卢珠珠点点头,“家属可以随军了,而且他说,这个团长带的团是很厉害的,打过好多胜仗。”

“这么厉害,他见过这位团长吗?”

“没见过吧,是其他部队的,他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叫咱们在河边小心点,水火无情。”

“是要小心点,你弟弟那遭就把我吓死了。唉,这个团长也太可惜了。”

李秋萍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敬了下天,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连着几天,萦绕在赵翎和苏小春之前的氛围都有点奇怪,虽然俩人还是像往常一样,上工下工,做饭送饭一起吃饭,偶尔也聊几句天。

但赵翎发呆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在地里干着活的时候,会突然抿唇偷笑下。在文茂华跟他说话时,也会突然间弯弯眉眼。

他平日都是冷着一张脸,很生人勿进,身上自带的冷淡气质也撵了不少主动过来跟他搭话的队员。之前有人想带他抽旱烟,烟丝还没递过去,被他眼风一扫,那捏着烟丝的手就跟被剁了似的。

文茂华很欣赏富贵,他觉得这孩子长得正派,脑瓜子还灵活。要不是他想主意借牛,队里剩下的四百亩地,能把队员们累死大半。现在靠着十头牛,轻轻松松把六百亩地开了,也及时种上了秋稻。

他来找富贵,就是想问他有没有时间跟自己一起去县里开大会,有想培养他的意思。

尤其是他说话,那小词用的,一套一套,其他生产队的人不都说自己没文化吗?念个报纸都念不明白,那他把富贵带上,给他们开开眼,看谁还敢说他向阳生产队的都是文盲。

被富贵这么一笑,文茂华心里也一激灵,他敲敲烟杆,“你这孩子,能去县里就这么高兴啊?”

都没怎么听文茂华讲话只顾着想苏小春的赵翎:……

“是,挺高兴的。”

他镇定自若的说道,根据文茂华这句话,已经猜到他是想带自己去县里,再根据他前几天透露了农忙结束后县里会开大会,那不出意外,就是带自己去开大会的。

去县里他倒没什么意见,正好自己也没出过向阳生产队,没准去县里能刺激刺激他的记忆。

再一个,小春应该也想去县里吧。

这回换成文茂华无语的看着富贵了,他是想带富贵去县里做正经事,可没想再带他媳妇啊?

对上他隐含期盼的眼神,文茂华抽了口烟,“得得得,你俩新夫妻,我懂我懂,带去带去,就是咱得起很早,到时候记得把小春喊起来啊!”

“好,一定,谢谢文队长。我现在想上山,可以去一趟吗?小春几天没吃肉了,我打算去看看有没有补到什么。”

赵翎想到自己前些日子下的陷进,得寸进尺的又问了句。

文队长觉得今天这烟挺辣口的,抽得他直咳嗽,他没好气的摆摆手。

“去去去,避着点人,不然这工分只能给你扣了。”

这年轻孩子,可真够疼媳妇的。要不是看他帮了队里大忙,平日里干活又卖力,这工分他是一定要扣的。

他咧咧嘴,甩着烟杆哼着跑调的《夫妻观灯》。

周水根自从那次记工分被苏小春抓到抢女人活后,就被文队长给盯得很死,半点偷懒的机会都有。

他一肚子火,把苏小春给记恨上不说,连带着看赵翎也格外不顺眼。

首先因为他是苏小春男人,第二是他在文队长嘴里太过优秀了。

周水根就想不明白了,不就借几头牛吗?值得文茂华在田间地头夸,在大队中心夸,甚至是逮到他偷懒,在贬他的同时,也要把赵翎夸一通。

得知还有其他几个玩得好的都看赵翎不顺眼,几人就合计着啥时候给他一个教训。

见赵翎一个人在上工时间往山上去,周水根忙叫上那个几个狐朋狗友,悄悄跟着。

去山上可就更好了,悄悄的都没人知道。

赵翎翻过灌木丛,沿着山边去找之前下的陷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边没什么打猎的原因,第一个陷阱就有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他打开简易的补兔陷阱,往里面再放些玉米饼做的诱饵,将兔子前肢用麻绳扎牢,随手提着。

听到身后窸窣动静时,他耳朵动了下,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第二个倒没那么好运气,陷阱被破坏了,根据边上一些杂乱的痕迹,他猜测是稍微大点的动物,将陷阱重新布置好,他又继续往里面走。

到了第三个,看清里面的动物时,他脸色稍微有了点波动。

居然是一只幼年梅花鹿,小鹿眼睛黑亮水润,看见他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来逃跑,由于陷阱的限制,又没办法逃跑。只能唉唉鸣叫,眼神中流露出恳求。

看着它可怜的样子,赵翎将兔子放下,打算把小鹿给放了。

这么小一只,恐怕还没断奶,再看这周围跟前面一个陷阱类似的痕迹,估计都是它父母干的。

等打开陷阱,他低声说道:“快走吧!”

小鹿的耳朵扑闪了下,又唉叫两声,挣扎着要起来,却几次又摔下去。赵翎拧着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它有条腿应该摔断了。

心中划过些许歉意,他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有成年梅花鹿。如果把它继续放在这,万一有其他食肉动物过来,这只幼鹿必然会死。

只能带回家,看小春能不能把它的腿治好,之后再将它放回森林。

想到小春看到小鹿高兴的样子,赵翎冷硬的眸子软成了一团水。

当然,只要再想到将小鹿放回森林时小春能哭成啥样,赵翎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蹲下`身将惊恐的小鹿抱起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风声,他猛的往边上一个利落翻滚。

伴随着一句哎哟惨叫声,惊飞一片林中鸟。

赵翎淡定的抱着小鹿站起来,只见一个男人以一种倒栽葱姿势倒插进陷阱,头朝下脚朝上,像只□□两条腿惊慌的扑腾。

如果这个画面让小春看到,应该会哈哈大笑吧。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轻轻拍了拍怀里又惊恐唉叫的小鹿。

跟在周水根后面三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跟得这么小心,就是看赵翎背对着他们毫无防备,正好扑上去将他按倒好好揍一顿的。结果周水根是扑上去了,赵翎怎么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躲开了?

再看看一头扎进陷阱的周水根,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他拔出来。

赵翎随便扫了眼,为了把小鹿弄出来,他把陷阱清开了,不然眼睛都瞎一只。

周水根脸充血通红,出来后原地转了一圈才看见不远处抱着鹿的赵翎,气得吐出一口唾沫。

“富贵是吧?你他妈背后长眼睛了?”

满嘴脏话,赵翎眉头一皱,“从我上山你们就跟在后面,就是想知道我背后有没有长眼睛的?”

“你咋不早说知道我们跟在后面?”周水根气得跳脚,亏他还以为跟得很隐蔽呢,现在有种被当成傻子糊弄的感觉。

赵翎轻抚着小鹿头顶,表情有些无辜,“你们也没问啊!”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怎么想都感觉自己被当成傻子糊弄了。周水根努力压了压怒火,没关系,对方一个人他们四个人,绝对能把这小子教训得服服帖帖。

他很嚣张一叉腰,露出大鼻孔,对着赵翎重重哼一句,撂下狠话。

“富贵,老子看你不顺眼,想找个没人的地打你一顿,就问你怕不怕?”

赵翎皱眉看着对面四个细得跟麻杆似的男人,嗯了一声,“怕!”

周水根更得意了,“你要是怕,现在跪下来叫我爸爸,这顿打就免了。”

“叫爸爸……”

赵翎咀嚼着爸爸个字,脑袋里一闪而过个威严的脸,他晃了晃脑袋,对周水根扬扬唇,态度嚣张至极。

“别免了,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嘿,还有求打的,周水根一挽袖子,手一挥,“兄弟们给我上。”

山林里刚被惊飞的鸟才站稳了树稍,底下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这惨叫声响彻云霄,吓得鸟儿们扑棱棱翅膀,都不敢在这片山林停留。

没多大会,惨叫声变成哀嚎声,赵翎衣角都没变一下站在原地,怀里的小鹿被他捂着眼睛,安静乖巧的靠着他。

周水根顶着一张肿脸,扑过来求饶,“爸爸,爸爸,我叫你爸爸,别打了别打了。”

赵翎垂眸看了他一眼,被辣得眼睛眯了眯。

“不打可以,给你们安排点活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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