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藏不住了

凌鹿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愤的样子。

厉行洲没有应声,等着凌鹿往下说。

“谢老师听我说完,就说这个人他来接待。”

“后来我看见谢老师换上了那只电线都露在外面的机械手臂,和这个人聊了会儿。”

“这个人就再没把他的秤弄坏过了。”

“我猜谢老师是跟他说了,要好好珍惜东西,要很爱护的使用吧。”

凌鹿想到这里,总算消了些气。

厉行洲却知道,特地换了只手臂的谢尔盖,对人说的一定不是这个。

就像金发男子带着一筐珍贵的樱桃上门,也一定不是为了证明秤不准。

不过他面上只是点了点头,应道:“嗯,一定是。”

两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晚上7点了。

凌鹿担心厉行洲会饿,从背包里翻了一颗巧克力出来要给他,结果厉行洲说他饭前不吃糖,最后还是凌鹿自己把巧克力吃了。

做饭用的自然是厉行洲的厨房。

年轻的军官站在初次启用的厨房里,用一口崭新的平底锅做着炒饭。

他平素握惯了枪和刀的手,如今正握着一把锅铲,一点点压着、推着、转着米饭。

凌鹿站在他身边,捧着个小本子,细致地记录着厉行洲的每一个食材处理步骤,还时不时地提个问。

获准进入这间公寓的小水壶,在一旁咕嘟咕嘟地跑来跑去,试图打扫这间本来就已经非常干净的屋子。

厉行洲瞥了眼凌鹿的小本本,问道:“你要怎么把这么详细的步骤,‘教’给小水壶?”

凌鹿眨眨眼:“很简单啊,对着它念一遍,它就会记住然后一步步照做了。”

厉行洲手中一顿,心道机械管家的操作如此简单?功能如此强大?

莫非这是江教授特意改进过交互模式和学习功能的机型?

凌鹿这边埋着头,一面往小本本上写字,一面想着:最开始小水壶学东西可慢了,必须在它身上插着线,还得拿键盘敲好久。

还好自己给它改进了一下。

不过现在还得我念一遍才行。

下次争取改进成不用我念,它自己在旁边看一遍就能记住的模式吧。

凌鹿写着写着,鼻翼突然不自觉地动了动。

咦?

怎么空气里,飘来一点……香气?

这股气味,没有巧克力那么浓郁,没有糖豆那么香甜,却有种酸酸甜甜的,让人嘴巴迅速湿润起来的味道

这……是食物的香气?

凌鹿迷惑地抬起了头。

此时蛋包饭正好出锅了。

橙红色的炒饭被嫩黄色的蛋皮裹住,蛋皮上还用番茄酱勾出了一张笑脸。

凌鹿的喉咙又是轻轻一滚。

好奇怪,为什么看着这盘饭,会感觉肚子很饿呢……

不应该啊,自己不是吃不下正常的饭菜吗?

厉行洲像是没注意到凌鹿的反常,只将盛着蛋包饭的雪白瓷盘递给他:“帮忙端去餐桌。授的信里,说造成你不吃东西的缘由,是‘心因性疾病’。”

那如果看到食物表现出了食欲,就代表着不治而愈了?

凌鹿“唔”了一声,喃喃道:“嗯……反正醒来之后,就只能吃糖了……其他东西看着就觉得不能吃……”

凌鹿一面说,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蛋包饭,只觉得口水哗啦哗啦地流。

厉行洲将勺子往前一递:“尝一尝。”

凌鹿睁大眼睛,“啊”了一声,手已经胡乱摆了起来:“不不,我不吃,我好饿……不不我不饿,这,这本来也不是我的……”

厉行洲再次将勺子往前送了送,眼看就到了凌鹿的唇边了。

那香味,那米饭混着洋葱和鸡肉,被油煎炒过又裹上了调味汁的香味,肆无忌惮地钻进了凌鹿的鼻子。

凌鹿的手还在摆个不停,脖子已经很诚实地向前一探,嘴巴一开一合,含丨住了银色的小勺。

米粒,带着热气,裹着香滑,在唇齿间倾洒开来。

凌鹿整个人顿时呆掉了。

厉行洲略显狭长的眼睛稍稍眯了下,握着勺柄一点一点往外退,同时轻声道:“咀嚼。”

凌鹿听话地咀嚼起来。

半分钟后,他喉咙一滚,将食物吞进了肚。

他分不出精神去想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能吃东西了,还吃得这么香,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好好吃,好满足——不,不满足。

还想继续吃。

厉行洲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推到了凌鹿面前。

凌鹿擦着嘴角使劲摇头:“不不不我还能吃……我是说我不能吃了,这是你的晚饭……”

厉行洲将勺子递到了凌鹿手里:“我再做一份。”

凌鹿迫不及待地埋头大吃了起来。

嘴上说着要“再做一份”的厉行洲,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靠在餐椅的椅背上,沉静地看着闷头吃个不停的凌鹿。

他的脑子里,不知为何跳出了他年幼时,在研究所电脑上看过的小动物视频:

一只雪白雪白的迷你小兔子,睁着红红的眼睛,两只小爪子捧着一片白菜叶子,嘴巴使劲嚼啊嚼,耳朵轻轻抖啊抖,吃得又香又甜,认真无比。

面前这个唇角粘上了一点点番茄酱,嘴里包着满满的炒饭以至于腮帮子都有点鼓起来的少年,就和那只兔子差不多。

十分钟后,盘子里一干二净,一粒米饭都不剩了。

凌鹿将勺子搁在盘子里,眼睛眯成了小月牙,长舒一口气:

“好好吃!”

“先生做的饭,好好吃!”

厉行洲勾了勾唇,将餐巾和清水推了过去。

凌鹿咕嘟咕嘟喝了半杯水,还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喜悦中,喃喃道:“我其实一直想试试,和大家坐在一起真正的吃东西是什么滋味。”

他的眼睛完全眯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满足得不得了:“原来感觉这么好呀……”

“我以后都可以和先生一起吃饭了?”

“还能和大家一起吃烧烤了?”

“我……”

话未说完,凌鹿倏然收了声音,瞪大了眼睛。

他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呆愣地看着对面的厉行洲。

他的手开始不停颤抖,止不住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脑袋。

但他又不敢。

其实不动手去摸,脑袋上那种熟悉的异样感觉,也清晰无比地告诉他:

犄角,冒出来了。

无可抵赖,无可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