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是捂不热。
我忽地恍神,想起昭华,想起鼎沸闹市中那个切实且冰冷的拥抱。
不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仅笑起来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就连这体寒的毛病,都是如出一辙。
既如此,我只好作罢。凑过脸颊,落至他手背摩挲不止,轻唤:“主人。”
“何事?”
“您近日……”
我想问他近日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议事不许我靠近屋子半步?为什么外出不许我随从在身侧?
我们不该是寸步不离的吗?
话至嘴边,却又成了:“您近日会时常念起我吗?我却是无时无刻不都念着您的。”
“……自然。”主人摩挲着袖口,面色不改。
他难得不与我打太极,我惊喜之余,追着想从他口中再撬出几句甜言密语。
主人看穿我意图,淡淡扫我一眼,没给我这个机会:“三日后,我要出趟远门。”
“我随主人一起。”见他没应,我轻扯他袖子,语气带些恳求,“可以吗?”
他不为所动,温声相劝:“此行并非享乐,而是为平息妖患。道途凶险难测,你不必与我一同涉险。”
“我不怕,你知道我不怕。”
“我怕。”主人俯身靠近我,声如碎玉,带着不尽缱绻,“我怎忍心见竹罗受苦?”
那双凤目情意绵绵,实在令我心折,甘愿为其一叶障目,不复清醒。
“好竹罗。”见我没再吭声,主人唇边含笑,印下如棉絮轻柔的吻,低语道,“等我回来,好吗?”
我心如擂鼓,好半晌,应了声好。
分别那日,我拽着主人躲进亭台暗角,探出头反复确认即便是以云翳的眼力也洞穿不透这块巨石,这才抖抖袖子,将怀里揣热的木雕递给主人。
凤目斜挑,唇角含笑。
这是依主人长相所刻。
读书习剑我没什么把握,刻木这手艺却是从小就会。形准不能说摸得透彻,但总归八九不离十。
“这是我?”主人目光掠过木雕,伸手接过。
“不错。”我怕他对此不以为意,续道,“这可不是什么逗趣的玩意,而是用来保佑平安的。主人此次为平妖患,定是路途艰险。有此物傍身,你定会平安归来。”
“保佑平安?”主人细致无遗地抚过木雕,神色忽地变了,“这是灵木?你岂不是费了许多心思?”
我将手缩回袖子,掩去纵横交错的斑驳疤痕,笑言:“没费多少心思,主人这可是小瞧我了。”
我确实费了许多心思。
义父教我刻木的时候,就告知过我灵木镂刻非朝夕之功。少则一年,多则近百年、千年皆有之。期间不可懈怠,需日夜以精血浇灌。
时日越久,庇佑的效用越强。
意在以肉身之苦,换取来日福祉。
一物换一物,公平。
义父将灵木交予我,本是为我谋划,以佑我长安。但他死之后,我生趣寥寥,灵木自此被我搁置在竹舫的某处角落,以防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