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我圈起两指,比作一个圆,高高举起悬在天边,“你我圆满,月便圆满。”
“……是意人月双圆?”
“世间哪里会有这桩美事?人与月,总是不能双双得以圆满的。不过,只要你我圆满,纵是今夜无风无月,那又如何?月不在眼前,却在心中,亦能称得圆满。我想这才是人月圆之意。”
主人气息拂过我颈侧,竟是沉默下来。
我不顾他异样,笑盈盈地望着天,呢喃道:“主人,许多年前,云乡背着云望渡过这座桥的时候,头顶悬着的,也是这样一片夜空吗?”
“也许罢。”他说,“可惜故事结尾不尽如人意。”
我深以为然,沉吟着道:“主人,我不是云乡。假若我承诺会背着你看尽九疆风光,便定不会离开玄丹,一去不返。”
主人环着我脖颈的手蓦然收紧,默然良久,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句为什么,所问为何。
是问我为何要背着他看尽九疆风光?是问我为何心甘情愿为他褪去仙骨?还是问我为何愿舍弃执着多年的成仙问道?或是问我为何要执迷不悔?
又或者,他只是在问他自己。
无论他问的是哪件事,我都只有一个回应,那就是
“主人待我好,我也会待主人好。”
“我待你……好吗?”横在眼前的玄鸾灯忽地不稳,左右晃了晃,芯上青焰却纹丝不动,似要焚尽这萧条永夜。
“怎么会不好?”我恨不得将所有事掰开揉碎了说给他听,“我身陷囹圄,是您为我平复冤屈、洗刷罪名。您还教我习剑,教我读书,教会我许多许多……竹罗只盼,有朝一日,能与主人一般,做个胸怀洒落、光风霁月的君子。”
语落,菱花扇门赫然入目。
即便我走得再慢,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主人自我背上下来,我细致为他捋平衣袍褶皱,抬眼见他神色有异,转念想去,只怕他因仙骨之事而有所芥蒂。
“您不必觉得歉疚,为您做事,是我心甘情愿。若是可以,心里觉得多亏欠我一分,多爱我一分,就已足够。”我扯住他袖子,轻声笑。
“我从不与旁人谈亏欠,您是独一个。主人莫要辜负我,莫要……欺瞒我。”
“……”
他以往最是辨如悬河,只有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哪像今日,无论我说些什么,他都仿佛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既如此,便不说了,徒惹他心烦。
“主人,夜安。”
我伸手想接过玄鸾灯,指尖无意与他相碰,也不知是触了什么忌讳,竟被他反手制住腕骨,拽着进了房,掌风凌厉,砰然合紧门扉。
主人欺身上来,将我用力抵在冰冷木门上。
我惴然难安,脊背紧绷,唇被他指腹虚虚按上,先是轻柔摩挲,而后极重地碾过。
玄鸾明灯摔落在地,碎出满地磷光,借着熄灭前的最后些许微亮,我瞧见主人低垂着头,俯身向我贴来,眉眼低敛,睫羽如凤蝶扑翅这般微微一扇。
不知散去的是那微不可察的情意,还是无所适从的茫然。
屋内乌漆抹黑,他与我又靠的这么近。接下来无论是亲吻、爱|抚,都应该是顺水推舟。
我畏黑,只得紧闭上眼,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抵上他胸口,却并非为迎合,而是……推拒?
我想我真是病了,病得彻底。
眼下种种,不正是我心之所求?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推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