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铜镜,望向昭华:“如此,你便能第一眼就认出我。”
“狡猾。”他不知是嗔是怨,“……又在算计我。”
“怎么是算计?”我振振有词,“你看我这长相,撑死也就是中人之姿,算不得出彩。若不做点什么记号,到时落在人群里,你定瞧不见我。”
昭华秀眉轻挑,并起两指掐上我脸颊,跟搓面团似的来回蹂躏。
不知捉弄我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每回见我出丑吃瘪,他心情总会莫名转好。
今日也不例外。
昭华凤目微眯,好生欣赏了一番我任其搓圆揉扁的姿态,这才大发慈悲地将我放过。
“自贬的话,往后不许再说。我不爱听。”
我试图纠正他:“这算哪门子自贬?分明是不打诳语。”
“是自贬。”
“不是!”
“是自贬。”
“不是。”
“是自贬。”
“……好、好好,少君说的都对。”
昭华这才满意。谁知,他安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抛出另一个难题给我:“说罢。认出你后,想我待你如何?”
我沉吟道:“认出我后,你什么也不必做,只需等着我来追你、求你。我从前如何待你不好,来世都还给你,定不会再让你难过。”
昭华眼睫微垂,玉面嫣红更甚,轻声哼唧:“别以为我不舍得。”
他定会不舍得。
虽是披着一副看似冷淡自矜的皮囊,内里那颗心,却比水更为柔软。
若真能与他有来世……
“奇怪,此处怎地有沙子?”我轻揉眼角,不动声色地揩去泪。
趁他还未来得及种下朱砂,我连忙拎起备好的酒壶,斟满玉杯。执盏递到他唇边,柔声劝:“先喝些罢。权当是结个好彩头。”
这并非是寻常的酒,里头混有秋海棠。
明燎道,秋海棠无色无味,可以忘情忘忧、挥别前尘。
我问他,既是隐喻离别,为何要以海棠作名?
明燎却答,海棠别名断肠,本就隐喻离别之苦。
原来冥冥中早有注定。
今日这出戏,不过是为了却我心中遗憾。朱砂既种,我往日未能言明的心迹便昭然若揭,算是彻底斩断尘缘。
昭华种或不种,已不再重要。
他的心迹从来都无需言明,我早就悉数了然于胸,也不欲让任何枷锁束缚住他今生,和往后的生生世世。
我要他自由,像伏泠娘娘曾说过的那样。
“少君。”我神色殷切,不停地劝,“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