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冷能穿透衣物,直抵心头。灵力无法驱散,大氅无法驱散,惟有昭华的存在可以。
他走后,我需得重新适应黑暗与寒冷。
没关系的。我告诉自己,这是你最擅长、最不会出错的事,不是吗?
转念又想到,许多年前,云杪好像曾为我做的诗题过一句判词,写的是什么……彩云轻散,好梦难圆。
我当时嫌这句话太过凄婉哀绝,封入柜中不愿多看。现在细思,却是一语成谶。
世间好事,到我这头,总是难以实现。
之后数月,我没有如明燎所担忧的那般浑噩度日。至少在他眼里,我神色自若,没有为昭华的离去而一蹶不振。
我成日埋首于朝政。闲暇时候,便向姬无月请教行兵打仗、排军布阵的窍门,片刻都不曾歇息。
姬无月性子冷漠寡言,除却必要的话语,大多数时都同闷葫芦般,半棍子敲不出个闷屁。
我试着与他废过几次话,都是无疾而终。久而久之,也就不强求他开口。
今日却分外反常。
事毕,姬无月没有径直离去。他欲言又止半晌,看向我,嘴里第一次蹦出与作战无关的字句:“隔星桥与世无争近千年之久,你可知我为何执意出关?”
我想了想:“是为了明燎?”
“非也。”姬无月道,“是因我心里有愧。”
我问他何愧,他却阖上眼,不肯再多言。
罢了。我叹气,手搭上他肩,敏锐觉察到他身子僵得厉害,忍不住出言相劝:“还有一晚。姬无月,你尚有反悔的余地。”
他本想挥落我的手,却不知中途为何变了卦,转而紧握住。
“明燎说得不错。你与义兄,确实极相似。”
鏖战在即。
我毫无困意,孤身去了红蓼渡,坐在曾偷瞧昭华练剑那角院落屋檐,望着天边明月出神。
身侧微风乍起,是偏甜的脂粉香。
我微笑:“堂兄。”
“你果然在此。”明燎偎着我坐下,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饮酒吗?”
我不常饮酒,也不会做借酒消愁的傻事。只是今日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明燎递杯给我,我接过,小口啜饮。
酒液微凉,入喉却是热辣。
我呛得咳嗽,气血皆往脸上涌去,分外滚烫。好不容易等缓过神,眼底已盈满水,将天边月色都朦胧几分。
“明日……”我哑声道,“你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我还是希望,你与姬无月不要随行。”
明燎低敛眉眼,笑意浅淡:“小烛罗,人家不干涉你的独行其是,你也不要再干涉我的同赴生死。”
我知道。
我只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