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察觉到王禾虽然松开了抓住他胳膊的双手,但整个人的神情变得颇为吓人,而此时的王禾,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不良人方才的话语。
“凶手带回来了吗?此事尤为恶劣,必须要好好审问,虽说钱甲犯错,但好歹也是为朝廷办事,让外人知晓了,以为我长安县如何好欺负呢!”赵县令颇为恼怒,他转头看了一眼王禾,却发现王禾神情麻木,当即安慰起来,“你也莫要太过悲伤,我们绝不能让这凶手好过!”
说着赵县令便领着王禾二人赶去大堂,迅速提审凶手何仁,然而在灭了钱甲满门之后,何仁的状态已经变得有些疯癫,虽说此案相关他还是能答出来,但那个眼神却已经近似疯子。
不过,此时旁听的王禾已经全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仿佛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水缸之中,他能够看到赵县令愤慨地指着堂下怒斥,耳中却只有难以言喻的轰鸣声,他看到在场之人眼中的怒意,但他总觉得那种怒意化成了火焰将他包围。
这场灭门之案已经颇为明显,何仁因为听到了连环凶案凶手越狱的消息,便以为自己的兄长是因此而死,于是迁怒于守卫疏忽的钱甲,何仁本就是个冲动易怒之人,回想起那日与钱甲有些冲突,更是认定自己兄长之死是钱甲导致的,而这一切的一切,其实还是因为张九越狱……
何仁并没有丝毫抗拒,疯疯癫癫地在认罪文书上按了手印,这让那些手里拿着立威棒的差使都无处宣泄,只能着人将其押入牢内,何仁灭人满门,罪无可恕,待认罪文书送往刑部,经过一系列审核之后,自然难逃一死。
随后众人便开始商量如何处理钱甲一家的后事,由于钱甲全家被杀,唯一的遗孤尚还年幼,只能暂时安置在衙署之中,衙署不宽裕,众人便只能凑钱给钱甲入殓安葬。
在给钱甲处理后事的时候,王禾始终有些浑浑噩噩,钱甲虽然不算什么多么能干的不良人,平日里也时常偷懒,但终归是跟了王禾多年的手下,也是众人的同僚,不良人俸禄微薄,钱甲需要养一家人,但同僚有难他还是会帮忙,这样一个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因为钱不多,所以钱甲一家只能比较简陋地安葬在郊外,不良人虽然不算刀口舔血的生计,但终究会遇到不少危险的情况,他们对于同僚之死也早有心理准备。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众人方才返回城中,想着先找个地方吃些食物,不过王禾并没有同去,众人知晓王禾因为钱甲之死心情不好,也没有打搅他,待过些时日自会恢复。
然而就在王禾返回衙署时,门房当即告诉他又有人送来一只盒子,王禾在呆滞片刻之后,立刻拿着盒子进了衙署,直至无人的角落,他方才打开来,里面血淋淋地躺着一截手指。
第一次他收到手指的时候,尚且还能冷静下来,然而这一回,他头脑轰鸣,看到那截手指仿佛是他与亡妻的联系正在被粗暴地撕扯开一般,血肉黏连,痛彻心扉。
“我与阿其从小一起长大,你要替我好生照顾他……”
亡妻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这一次,他彻底崩溃了,满脸的肌肉开始颤抖,嘴巴不断张合,但却还是死死压抑着不吼出来,只是发出了近似破风的嘶哑声,一番无能狂怒之后,他气喘吁吁,立刻快步跑向了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