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我既辅刘三兴炎汉,当第三任丞相也

建安十五年,鄱阳湖畔。

秋风萧瑟,枯黄的芦苇在风中低伏。

周瑜躺在病榻上,苍白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这位年仅三十六岁的江东名将,此刻正强撑着病体,用颤抖的手写下最后的奏表。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

笔锋在竹简上艰难地移动,墨迹时而深时而浅。

“但恨微志未展,不能再为东吴效命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书写,侍从连忙递上帕子,上面已沾满暗红的血迹。

周瑜闭目喘息片刻,又继续写道:

“臣有三事相谏。”

“其一,统领江东,当未雨绸缪,不可贪图安逸。”

“其二,边境百姓尚未归附,需遣良将镇守.”

他的笔在这里顿了顿,眼前浮现出那个勤奋好学的年轻将领。

“吕蒙忠勇可任.”又是一阵咳嗽,这次连笔都握不住了。

“最后.”

他艰难地口述,让侍从代笔。

“中原争霸战未休,不论齐魏谁胜,我东吴都当坐观时变,不可轻易下场。”

“万望吴侯珍之,慎之。”

话未说完,手中的竹简已经滑落在地。

九月初一,一代儒将周瑜与世长辞。

消息传到京口时,孙权正在批阅奏章。

当传令兵哽咽着报出噩耗,孙权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案几上,墨汁溅满了衣袖。

“公瑾.”

孙权踉跄起身,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公瑾有王佐之资,然而寿命短促,孤还能依赖什么呢?”

说罢,竟当众痛哭失声。

左右侍从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失态,也都跟着落泪。

次日清晨,孙权换上素服,亲自为周瑜设灵祭奠。

他在灵位前,想起当年与周瑜一起共事的岁月,点点滴滴。

想起赤壁之战时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统帅,不禁再次泪流满面。

“若非公瑾,哪有今日之东吴.”

他亲手为灵位敬上三炷香,香烟袅袅中,仿佛又看见周瑜温润如玉的笑容。

“传令。”

孙权红着眼睛对左右说,“公瑾的丧葬之礼,全部由国家承担。”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

“其子女皆赐爵位,府中旧部妥善安置。”

下葬那日,江东文武百官尽数到场。

就在孙权穿着素服,神情哀戚。

长史张昭忽然趋步上前,低声道:

“主公,公瑾虽逝,然天下大势不可不察。”

“今曹操与刘备鏖战于中原,正是我江东坐观成败之时。”

孙权抬眼,眼中哀色未褪,却已多了一分锐利:

“子布之意是”

张昭微微躬身:

“当早定军国大事,不可因丧废政。”

孙权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灵堂上周瑜的牌位,缓缓点头:

“召吕蒙来见我。”

吕蒙匆匆赶来,甲胄未卸,额上还带着操练后的汗珠。

毕竟不能因为周瑜一人的丧礼,而废了国家兵事。

以吕蒙为首的大臣,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他跪伏于地:

“主公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孙权凝视着他:

“公瑾临终前举荐你继任大都督,统领江东兵马。”

吕蒙闻言一震,连忙叩首:

“末将资历尚浅,岂敢担此重任?”

“程普、黄盖等老将军皆在,末将岂能僭越?”

按理说,除周瑜之外,资历最高的就是程普。

程普一直和周瑜是并列的左右都督。

旁人也都以为周瑜死后,程普会接管江东兵权。

但孙权并不想让父亲兄长那一代的老臣接管兵权。

他更想扶持自己的势力。

所以此次大都督的人选,孙权直接将程普、韩当、黄盖等辈给排除在外了。

孙权站起身来,亲手将他扶起:

“公瑾识人,从未有误。”

“他既认定你可担此大任,子明便不必推辞。”

吕蒙仍欲再辞,孙权却已解下佩剑,递到他面前:

“此剑随我多年,今日赠你。”

“自今以后,江东三军,皆听你调遣。”

堂外秋风骤起,卷起几片枯叶。

吕蒙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佩剑:

“蒙必不负主公与公瑾所托!”

孙权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既有期许,又隐含深意:

“曹操、刘备皆非善类,江东未来,就靠你了。”

吕蒙肃然抱拳,目光坚毅如铁。

孙权又问道:

“子明既受重任,可有良策教我?”

这话问的巧妙,按理说东吴如今刚刚经历损失周瑜的悲痛,还未从中走出。

正常来讲,东吴接下来奉行的政策无非就是“周规吕随”罢了。

但孙权却问吕蒙有什么良策教他没有。

这显然是他希望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吕蒙当即会意,拱手对曰:

“臣日夜观中原战局,如卧薪尝胆。”

“今曹魏损兵折将,夏侯惇、曹仁等数路大军俱为刘备所破。”

“此诚千载一时之机也!”

孙权眉峰微蹙:

“公瑾在时,尝言坐观成败……”

吕蒙趋前一步,甲叶铮然:

“此一时彼一时也!”

“昔者曹刘势力相当,我江东自当持重。”

“今魏军新败,刘备亦疲,若仍固守旧策,恐失天予之机也。”

孙权闻言,双目骤亮,击案而起:

“子明之言,甚合孤意!”

“孤本不欲长守此地,前言特以试卿耳。”

忽又蹙眉道:“只是袭取荆州之事……”

“一旦袭取荆州,便意味着要与刘备交恶。”

“万一失败,我东吴如何抵挡得住齐国的反击?”

吕蒙早有才成算,他一直在为此事规划。

密切关注着荆州的一切动向。

“吴侯,臣已密探得荆州虚实。”

“今闻孔明远出,若不袭取,再无机会矣。”

一旦中原之战结束,刘备彻底统一河南。

那么荆州、淮南将会彻底成为锁死东吴的大锁,再不可能突破了。

毕竟荆州很难像这次中原大战一样,外调出那么多兵马来。

孙权渴望进取,但也怕得罪死刘备。

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他进退两难。

吕蒙的话还在继续:

“臣保举一人为偏将军。”

孙权便问,“是谁。”

“陆逊陆伯言。”

吕蒙正色说道:

“逊虽年少,胸有韬略。”

“观其治军,法度严明,实乃将才。”

“今何不使我与他兵分两路,蒙袭取荆州,逊袭取丹阳。”

“事若就,则荆、扬二州一统。”

“主公进可以逐鹿天下,争霸中原。”

“退亦可以据守长江,不失为江东之主。”

“况且……主公正是青春年少,曹操、刘备俱已年过五旬。”

“而曹魏宗室中,自曹昂死后,并无英才可以继任。”

“而刘齐宗室中,刘备子嗣尚还年幼,并无主政一方之能。”

“主公完全等得起。”

“届时,主公还怕斗不过曹刘二代么?”

吕蒙此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一直以来,孙权在面对曹操、刘备的压制时,总是有种刻在DNA里的恐惧。

但正如吕蒙所言,他今年才二十八岁。

还怕活不过曹操、刘备那两个老不死的吗?

只要他能稳住东吴基业,把两个一代目领导人熬走。

他们的继任者,要么是能力不如自己,要么就是还未成年。

那就是东吴逆风翻盘的机会!

现在,孙权要做的就是稳住和扩大自己的基本盘。

“子明之言,真令孤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孙权握着吕蒙的手,拉着他走在长廊里。

“当初,曹刘联手平定袁术时,李翊扶持其妻兄在丹阳主政。”

“丹阳虽穷,然而却是产精兵的地方。”

“这些年来,不知为齐国输送了多少丹阳兵。”

“孤身为江东之主,却不能据有丹阳,诚为大憾。”

“故图丹阳一事,势在必行。”

“只是关于袭取荆州事宜,是否应当再三考虑一番?”

孙权此刻保持了一名政治人物的冷静。

于他而言,甚至于整个东吴而言,丹阳都是吴人心中的一根刺。

不是因为这地方有多好,而是因为失去它,版图就宛如被狗啃了一般不完整。

当然,这是调侃。

从现实角度讲,丹阳除了产精兵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于东吴而言很特殊。

只有彻底掌控丹阳,东吴才能彻底一统整个江东,然后将长江的天险优势发挥到极致。

事实上,江东早就有实力攻取丹阳了。

毕竟地理优势摆在那里。

只要东吴想,吴兵便可朝发夕至,以丹阳之贫瘠根本不可能撑到齐国的淮南援兵过来。

只不过出于畏惧遭到齐人的报复,这么多年来才一直不敢动丹阳的主意。

但孙权一直希望通过外交努力来一统江东。

比如通过提供山越俘虏,或者花重金,献舟楫等等。

但都被陈登拒绝。

陈登一直是对吴强硬派,一直主张先南后北。

即先灭东吴,再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