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的官靴磨破了底,瘫坐在出口的枯草堆里,望着眼前黑发如瀑的男子,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长安太学,曾见石飞扬的银发在讲经台的阳光下泛着霜色——如今这“向天歌”的眉眼间,竟藏着同一种冰棱般的锐气。
吕惠卿听了石飞扬要去永乐城的介绍,便好心地劝说道:“向先生,此去永乐城,怕是九死一生。”他的手指抠着石缝里的血痂,那是昨夜皇城司狱卒的血,又沉重地道:“西夏的铁鹞子骑兵,连辽国的皮室军都忌惮三分。”
石飞扬的指尖在岩壁上轻叩,节奏正是丐帮的“传功令”暗号。三里外的官道上,李铁牛的青竹杖已集结了两百名丐帮弟子,竹梢的铜铃在晨雾中轻响,与日月神教教徒的圣火令哨音遥相呼应。
石飞扬没有回答吕惠卿的话,反而说道:“吕大人只需往北边去,”他忽然转身,黑发扫过吕惠卿的脸,带着明玉功特有的寒气,又关切地道:“丐帮的‘青竹镖’会护你周全,到了定州,自有人接应。”吕惠卿感激地道:“谢谢向先生替吕某想的如此周到!”抱拳拱手鞠躬,然后转身随丐帮弟子而去。秘道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日月神教长老曲诚的圣火令在朝阳中泛着红光,他翻身下马时,玄色教袍上的火莲纹沾着露水,禀报道:“教主,西夏的前哨已过了绥德城,种谔将军的先锋营怕是撑不住了。”他忽然瞥见石飞扬襕衫上的剑痕,那是昨夜赵清漪挥剑斩落碎石时划破的,又关问道:“皇城司的人没追来?”
石飞扬的指尖抚过剑痕,真气流转间,裂口竟自行合拢,只留下道淡金色的印,淡淡地道:“赵清漪的剑,还没利到能斩碎移花接玉。”他忽然扬手,天蚕功的银丝如闪电般射向秘道入口的槐树,缠住三只偷听的乌鸦——鸦羽瞬间结冰,坠落在丐帮一名弟子的脚边,碎成冰碴。
李铁牛扛着两柄泼风刀奔来,竹杖上的血槽还凝着暗红,低声道:“向先生,弟兄们都备好了!日月神教的‘圣火队’已在官道西侧设伏,专等西夏的粮队。”
他压低声音又道:“曲长老说,西夏国相梁乙埋亲率铁鹞子主力,扬言要在永乐城的城楼上,用宋人的头骨酿酒。”
石飞扬翻身上马时,玄色衣袂在晨风中展开,如鹰隼振翅。他望着西方天际的血色朝霞,轻笑道:“告诉梁乙埋,我这儿有坛三十年的西凤酒,正缺一个西夏国相的头骨当酒器。”说罢,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黄土官道上,石飞扬的踏雪乌骓四蹄翻飞,鬃毛上的冰珠被劲风卷成雾。他身后,丐帮弟子的青竹杖组成绿色长龙,日月神教的圣火令在风中猎猎作响,红与绿的洪流碾过西夏游骑的尸体,留下串串血珠在辙痕里凝结成冰。
曲诚的圣火令突然指向左侧的土坡,那里的芨芨草无风自动,露出西夏斥候的狼首盔。他低喝道:“是铁鹞子的前哨!”喝罢,便挥出“焚天掌”,拍出三道火线,将土坡上的灌木丛燃成火海,却见十余名西夏骑兵从火中冲出,铁枪上的倒钩缠着燃烧的麻布,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石飞扬的降龙十八掌之“见龙在田”骤然拍出,掌风带着黄沙与冰粒,将冲在最前的骑兵连人带马掀翻。那骑兵的铁盔飞落,露出被明玉功冻成青紫色的脸,喉咙里还冒着白气,仿佛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石飞扬随即说道:“李铁牛,”他头也不回,玄色襕衫扫过路边的枯骨,又授计道:“用‘打狗阵’护住侧翼,别让他们绕到后面偷袭。”
李铁牛的青竹杖队伍突然组成圆形大阵,竹梢向外倾斜,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西夏骑兵的铁枪刺在竹杖上,竟被杖身的回旋之力引偏,反而刺穿了同伴的咽喉。
血珠溅在竹节上,顺着“青竹令”的刻痕流淌,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曲诚挥舞圣火令,一道道红光劈开迎面而来的箭雨,又靠近石飞扬,带着疑惑的眼神求教道:“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咱们与宋室有弑君之仇,为何还要替他们守永乐城?”
石飞扬的马蹄踏过一具西夏兵的尸体,那尸体的胸腔已被降龙十八掌震碎,肋骨像折断的树枝向外翻翘。他忽然勒住缰绳,乌骓的前蹄腾空,踢碎了旁边骑兵的头骨,侧头道:“你可知永乐城的地下,埋着当年大唐的粮仓?”他的琉璃眼眸在残阳下泛着光,又深遂地道:“西夏占了这里,来年就能直逼长安;咱们守住这里,将来便是取回关中的跳板。”
李铁牛的青竹杖在地上顿出三道响,杖头铜铃的声音惊起一群秃鹫,口无遮拦地道:“向先生是说,等削弱了西夏,咱们就……”
他忽然住口,看着石飞扬掌心凝聚的冰雾,那里正映出长安城楼的虚影——那是明玉功真气反射的记忆,是石飞扬藏在心底几十年的执念。
永乐城的城楼在残阳中如半截焦木,垛口的箭簇上挂着宋兵的残肢,守城的旗帜被血浸透,“宋”字的宝盖头已被西夏兵的狼牙棒砸烂。
石飞扬的踏雪乌骓冲过吊桥时,正撞见三名铁鹞子骑兵将宋兵的肠子缠在枪尖,狞笑着往城下甩。石飞扬大怒,纵身跃起,居高下击,一招“飞龙在天”一招惊世骇俗!降龙十八掌的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咔嚓!”骑兵的铁盔连同头骨被掌风震成碎块,脑浆溅在城楼的匾额上,与“永乐”二字的金漆混在一起,形成一幅狰狞的泼墨画。
石飞扬翻身跃上城楼,玄色襕衫扫过垛口的血冰,那些凝结的血珠突然化作冰棱,射向攀爬云梯的西夏兵。“是向先生!”幸存的宋兵发出嘶哑的欢呼,他们的甲胄破烂不堪,却仍举着断矛组成人墙。种谔的副将王中正腹部中了三箭,肠子拖在地上,却死死抱住一名西夏兵的腿,咬断了对方的动脉,艰难地道:“快快守住西城墙!铁鹞子的主力在那边!”
曲诚的圣火令突然腾起三丈高的赤焰,日月神教的教徒如潮水般涌上西城墙,教袍上的火莲纹在血光中仿佛活了过来。一名教徒被铁鹞子的马槊贯穿胸膛,却在倒下前点燃了腰间的火油罐,热油泼在骑兵的铠甲上,燃起熊熊烈火,人与马在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像两团滚动的火球。
石飞扬的明玉功运转到极致,肌肤透明如冰雕。
他站在城楼最高处,掌心的漩涡吸力将十丈内的西夏兵尽数吸来。铁鹞子的骑兵在半空被冻成冰坨,坠落在城下的西夏兵阵中,碎冰与骨渣四溅,竟砸开一道缺口。
紧接着,他施展“天蚕功!”指尖弹出银丝,如蛛网般罩住缺口处的西夏将领,银丝钻入肌肤的刹那,那将领的七窍同时涌出黑血,内脏被绞碎的闷响在厮杀声中格外清晰。
梁乙埋远远就怒喝道:“石飞扬!你这缩头乌龟,敢不敢与我一战?别以为你改名换姓,老子就认不出你来!”他的狼牙棒在城下砸出深坑,棒身缠着的宋兵首级突然睁眼,仿佛还在哀嚎。
他的铁鹞子骑兵组成楔形阵,铁甲相撞的声音震得城楼的砖缝都在掉渣,又怒骂道:“当年你毁我师傅的五灵珠,今日我便用你的骨头来磨狼牙棒!”
石飞扬的玄色襕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西夏兵,对李铁牛授计道:“让弟兄们把火药桶搬到东城墙。”随即施展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鸿渐于陆”,一掌拍向城楼的立柱,整座城楼竟向西侧倾斜。
他又正气凛然地大吼道:“告诉王中正,带宋兵从秘道撤退,这里交给我们。”暮色降临时,永乐城的东城墙突然响起震天轰鸣。
石飞扬拍出一招“利涉大川”,凶猛的掌风劈开火药桶的引线,火光冲天而起,将西夏的铁鹞子骑兵炸得人仰马翻。
他站在西城墙的断壁上,明玉功的冰雾与圣火令的赤焰在掌心交织,形成红蓝相间的气团,如同天地间悬着的一颗妖异星辰。
梁乙埋的狼牙棒带着火油劈来,棒身的血蛭在火光中膨胀,竟有手臂粗细。
石飞扬的“移花接玉”神功骤然发动,狼牙棒突然转向,重重砸在梁乙埋自己的肩头,肩胛骨碎裂的脆响混着火爆声,格外刺耳。
“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赢我?”梁乙埋的血从嘴角涌出,滴在胸前的狼首符上,却脸狞笑道:“我西夏的‘血河大阵’已在城外布好,今夜便让永乐城化作炼狱!”
石飞扬的天蚕功银丝突然暴涨,缠住梁乙埋的咽喉,银丝上的冰寒真气顺着血脉游走,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眼球凸起如铜铃。
“血河大阵?”石飞扬轻笑道,黑发垂在眼前遮住眼底的红,“几十年前娜卡辛的血河阵,便是我破的,你这点微末伎俩,也配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银丝猛地收紧,梁乙埋的头颅带着冰碴滚落城下,脖颈处的伤口喷出的血柱在半空中凝成血冰。
西夏兵的惨叫在城楼下炸开,铁鹞子的骑兵阵形大乱,被丐帮的青竹杖与日月神教的圣火令分割成数截,厮杀声与哀嚎声在河谷中回荡,竟盖过了风声。
李铁牛的泼风刀砍断最后一名爬上城楼的西夏兵的手腕,断手在雪地里抽搐,五指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向先生,火药快用完了!”他的左臂被马槊洞穿,骨头碴从伤口处刺出,却仍举着刀护住石飞扬的侧翼,又恭敬地禀报道:“弟兄们已按您的吩咐,在城下埋了青竹桩,铁鹞子的马腿被绊断了不少!”石飞扬望着城外渐渐稀疏的火把,知道西夏的主力已被打残。
他的掌心凝聚起明玉功的冰雾,将城楼的断矛冻成冰枪,反手掷出时,枪尖穿透十三名西夏兵的胸膛,将他们钉在远处的土坡上,尸体在风中摇晃,像串破烂的稻草人。
黎明时分,永乐城的残垣断壁上,石飞扬的玄色襕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最高的箭垛上,望着西夏兵溃逃的方向,降龙十八掌的余劲还在掌心流转,与明玉功的冰寒交织成淡淡的白气。
曲诚的圣火令插在旁边的断柱上,令柄缠着西夏兵的肠子,在晨光中泛着暗红。他数着城楼下的尸体,铁鹞子的铠甲堆成了小山,狼牙棒与马槊散落其间,像片钢铁的坟场。
接着,他禀报道:“教主,此战我们折损了八十名弟兄,丐帮的青竹镖也用得差不多了。”
李铁牛用青竹杖挑起梁乙埋的首级,头颅上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还在惊恐地望着这座吞噬了他的城池。他也禀报道:“向先生,宋兵的残部已在秘道出口集合,王中正将军说要给咱们立生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