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非烟的声音仿佛在风中响起:“江湖路再远,有家便有归处。”
石飞扬眼眶湿润了,哽咽地道:“李铁牛,”他忽然转身,掌心的白气融入城楼的砖缝,又提醒道:“让弟兄们往南去,秦州城还有西夏的辎重营。”
他的玄色襕衫扫过垛口的血冰,冰晶在他掌心化作雾气,颇有深意地道:“告诉曲长老,圣火令的火,该往关中烧了。”
残阳如血,映照着绥德城的断壁残垣。
石飞扬的玄色襕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远方一会,便回身去找地方歇息。
翌日,绥德城的断壁上,晨露顺着赵清漪的银鳞软甲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石飞扬的玄色襕衫已换过,新裁的襕衫下摆绣着半朵冰莲——那是昨夜李铁牛找城中绣娘赶制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赵清漪走到石飞扬身旁,低声说道:“向天歌,这是父皇赐的‘定魂珠’,能解西夏的腐骨毒。”指尖捏着颗鸽卵大的明珠,珠光照亮她眼尾的红痕,又威胁地道:“你若不收,便是嫌本公主的东西寒酸。”她的定宋剑斜倚在断柱上,剑穗缠着的红绸,正是没藏讹庞发髻上的那截血绸。
石飞扬的指尖划过明珠,明玉功的真气悄然流转,珠内的血丝竟凝成朵小小的火莲。
他委婉地拒绝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他忽然将明珠抛回,玄色衣袖带起的风卷着珠光,正好落在赵清漪的剑鞘上,又冷冷地道:“丐帮的弟兄懂些粗浅医术,不劳公主费心。”
李铁牛的青竹杖在远处的官道上点出信号,两百名丐帮弟子已扛着缴获的马槊列队,竹梢的铜铃与日月神教的圣火令哨音交织,如支江湖的晨曲。
赵清漪眼眶泛红,泪水在俏脸上流淌成两条小河,想哭想喊想怒,却终是忍住了。
李铁牛禀报道:“教主,秦州城的探马回报,西夏的辎重营在渭河沿岸扎寨,守将是没藏讹庞的弟弟没藏乞遇。”他忽然瞥见赵清漪噙满泪水的凤眸瞪得圆圆的,又赶紧补充道:“公主的禁军若要同行,咱们丐帮愿让出左翼。”
赵清漪的银靴在血冰上碾出半寸深的坑,定魂珠在剑鞘上滚了两圈,发出清脆的响,怒骂道:“谁要跟你们这些叫花子同行?”
她忽然翻身上马,凤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侧身说道:“本公主的禁军要回汴梁复命,倒是你——”她举起衣袖擦拭俏脸上的泪水,右手宝剑的剑尖突然指向石飞扬的黑发,怒目而视地道:“若敢不告而别,我便让父皇下旨,通缉你这‘向天歌’!”
石飞扬哈哈一笑,飞身上马,玄色襕衫扫过地上的冰莲印记,只留下淡淡的残影。“告诉赵顼,”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比明玉功的寒气更冷,又霸气地道:“管好他的禁军,别让西夏的游骑摸了汴梁的底。”
话音未落,已经策马上路,只留下赵清漪握着定魂珠,在残垣下气得直跺脚。
赵清漪气了一会,也扬鞭策马,疾追石飞扬而去。
……
渭河的芦苇荡在暮春泛着青,石飞扬的踏雪乌骓踩过浅滩,蹄尖挑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碎钻。
他的玄色襕衫外罩了件粗布麻衣,扮成赶车的货郎,车厢里藏着丐帮的青竹镖——那是李铁牛昨夜从西夏辎重营劫来的,镖头上还沾着没藏乞遇的血。
“货郎,可知秦州城的客栈往哪走?”赵清漪的声音从芦苇丛中传来,她换了身湖蓝色的襦裙,珠钗换成了木簪,手里提着串刚摘的野草莓,汁水顺着指尖滴在裙摆上,像溅了朵小红花。
石飞扬的马鞭在半空打了个响,乌骓的嘶鸣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
他戏谑地道:“姑娘走错路了,”头也不回,麻衣的袖口遮住腕间的冰蚕纹,又正色道:“往前三里是西夏的营盘,往后三里才有客栈。”
赵清漪却提着裙摆踩过水滩,野草莓的甜香混着水汽飘来,她忽然飞身跃上石飞扬的宝马,从背后抱住石飞扬的腰,木簪的尖端抵着他的后心,戏谑地道:“向天歌,你以为换件衣服,本公主就认不出你了?”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麻衣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明玉功运转时的微颤,又调侃地道:“昨夜你潜入西夏营盘,杀了没藏乞遇,抢了他们的火药,当我不知道?”
石飞扬的天蚕功银丝悄然凝聚在掌心,却在触及她发间的野草莓时停住。那是回鹘草原最常见的浆果,孛儿帖生前总爱在篝火旁烤着吃,果皮烤焦的香气,与此刻赵清漪发间的甜香竟有七分相似。
“公主跟踪在下,就不怕被西夏的游骑撞见?”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块没焐热的冰。芦苇丛突然传来弓弦响,三十名西夏斥候的狼牙箭穿透青纱,直逼赵清漪的后心。
石飞扬双掌摆动,施展“移花接玉”神功,箭簇竟在空中转了个弯,反向射进斥候的咽喉。他趁机翻身下马,将赵清漪也按倒在芦苇丛中,掌心的冰蚕丝缠住她的唇——那是怕她惊呼引来更多斥候。
赵清漪的凤眸在他掌心眨了眨,忽然用牙齿轻轻咬住丝缕,舌尖划过他的指尖,带着野草莓的甜。
石飞扬的耳根骤热,明玉功的真气差点走岔,赶紧抽回手。
丝缕上已沾了她的口水,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
赵清漪戏谑地道:“向天歌,你的耳朵红了。”指尖划过他的耳垂,像拨弄琴弦,调侃地道:“原来你也会害羞?”她忽然从襦裙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颗晒干的野草莓,又正儿八经地道:“这是在绥德城摘的,本公主一直带在身上。”
远处传来西夏兵的呼喝声,石飞扬拽着她钻进芦苇深处,掌心的银丝缠住追来的两名游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又教诲道:“公主可知,江湖不是汴梁的御花园?”黑发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水汽的微凉,又沉稳地道:“下次再跟来,没人替你挡箭。”
“呵呵!”赵清漪却笑得更欢,将晒干的野草莓塞进他嘴里,甜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娇声娇气地道:“你会的。”她的眼神亮得像渭河的星,又调侃地道:“你若不想护着我,在绥德城就不会替我解毒,在芦苇荡就不会捂住我的嘴。”
石飞扬哈哈一笑,随即搂着赵清漪飞身上马,两人合乘一骑,策马直奔秦州城。
秦州城的客栈阁楼,油灯的光透过窗纸,在石飞扬的玄色襕衫上投下格子影。
他正在清点从西夏营盘劫来的火药,掌心的明玉功将受潮的药粉凝成冰晶,噼啪作响的脆声中,赵清漪的木簪突然从窗缝伸进来,挑起他的麻衣系带。
“向天歌,本公主带了上好的西凤酒,”她的声音带着酒气,比野草莓更烈,又戏谑地道:“不如今晚咱们共饮一杯,聊聊你这‘向天歌’的来历?”
窗纸被她捅破个洞,能看见她举着酒壶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石飞扬的降龙十八掌“潜龙勿用”拍向桌案,火药桶突然腾空而起,撞在房梁上却没炸开——那是他用真气封住了引线。
他沉声道:“公主若再胡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比玄霜刃更冷,严厉地道:“我就用天蚕功,把你捆去见赵顼。”赵清漪却不惧之,反而推窗而入,酒壶里的西凤酒洒在他的火药堆上,火苗“腾”地窜起,又被他的明玉功瞬间冻灭。
紧接着,赵清漪又赌气地道:“你不敢,”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酒气喷在他的黑发上,又不以为然地道:“你若想捆我,在汴梁秘道就动手了,在绥德残垣也动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石飞扬的掌风突然劈向她身侧的立柱,木屑飞溅中,赵清漪的定宋剑已出鞘,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像幅扭曲的画——他的黑发与她的木簪相缠,他的玄色襕衫与她的湖蓝裙摆相绞,唯有那柄定宋剑的寒光,在油灯下划开道冰冷的线。
“向天歌,”赵清漪的眼泪突然落在剑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哽咽地道:“你到底是谁?你的武功里有石飞扬的影子,你的眼神里有他的冰,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她的剑尖微微颤抖,泛红着俏脸道:“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装着别人?”
楼下传来丐帮弟子的咳嗽声,李铁牛的青竹杖在楼梯口顿了顿,识趣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