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一噎。
她心里头根本没把这差事当回事儿,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祖上积了德爬上了龙床,又怀上了龙种,要不是佟主子心善准备抱养这个孩子,她还看不上这地儿呢!不过是个下贱皮子。
云秀早就看出来了她眼里的轻蔑,被她恶心得不行:“嬷嬷要是不乐意和常嬷嬷共事儿呢,趁早就回去吧。”
姜嬷嬷当即冷哼一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司南从外头进来:“姐姐,她去那边了。”
云秀说:“不理她,她要是厚着脸皮回来,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把门关上,叫她在外头吹上一.夜的冷风才好。”
司南忍俊不禁:“诶!”
到了半夜里,姜嬷嬷果然灰头土脸回来了。
云秀早就料到了,她是佟贵妃派来的人,身上担着任务呢,能就这么回去?
姜嬷嬷挨了若荷一顿臭骂,这会儿只能臊头耷脸地回来了,她本想推门进自个儿房间休息,推了半天也没推开,顿时知道是里头锁了门,刚想破口大骂,就想起来这会儿主子们都睡了,叫她吵醒了她还要不要命了?迟疑了一下,她就不敢动了。
换成了轻轻的敲门声,同时叫那几个丫头的名字。
半晌也没一点动静。
“这些个死丫头,睡成这么个死猪样!主子叫也听不见!”
姜嬷嬷蹲在门口,不停地打着哆嗦。
如今这天气才三月呢,夜里头的风刮得人脸疼,她出来的时候是下午,那会儿有太阳,她一点都不冷,穿的是夹袄,这会儿北风就无孔不入,整个人都快冻僵住了。
云秀躲在屋子里看见她发抖就偷偷笑。
云佩无奈摇头,这丫头,打小儿就促狭,刚刚偏偏不让她点灯,非在里头看着姜嬷嬷受冻不可。
不过这人也该叫她吃吃苦头!
云秀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她今儿可算是吃着教训了,我看她那副面孔就来气,什么人呐!鼻子都快长到天上去了,今天吹吹风清醒清醒,等明儿休息两天,别叫我看见她那张老脸。”
说完就抱着姐姐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果然姜嬷嬷就告了病,说是得了风寒。
本来宫女嬷嬷病了都要叫挪出去的,可佟贵妃那边怎么可能放弃姜嬷嬷,只找了间空的下人房把姜嬷嬷挪出去养病。
云秀知道以后翻了个白眼。
佟贵妃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弃。
然后她就把姜嬷嬷丢在脑后了。
她不理姜嬷嬷,姜嬷嬷回来以后却还要生事,她觉着那天是几个丫头故意锁了门,才会让她在门外受了冻,为此,她挑了几个丫头不少的错处。
如意是皇后那里出身的宫女,她不敢惹,只敢盯着司药她们欺负。
司药管着库房,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来一盏霉坏了的燕窝,偏说是司药忘记了,把坏燕窝和好的燕窝放一起,回头主子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关键是库房里头还真少了一盏燕窝,司药去对了好几次,就缺那么一盏。
再就是司南,她是个再仔细不过的人,却被姜嬷嬷告状说给花浇水的时候把水泼在了地上,那一块儿地是云佩常常走的地方,要是在那里跌一跤,那就是大事了。
这样的事儿太多,堆在一起虽然不至于让人麻烦,却很烦人,每天没事干,光在那里处理这种事情了。
次数一多,连云秀也烦躁起来了。
她蹲在书房里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办法。她叫来了小航子,交代他晚上熬个夜盯着姜嬷嬷。
如今司药、司南都被她找了事情,虽然云佩没说什么怪罪她们的话,她们心里也不好受,晚上提心吊胆地不敢睡觉,又恐怕吵到了别人,都躺在床上不敢出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次得手太过容易让姜嬷嬷放松了警惕,她今儿前半夜就预备动手了。
人刚起床,司药和司南就睁开了眼睛。
云秀和小航子也蹲着了。
云秀想得果然不错,姜嬷嬷就是要对着司香下手。司香往日里是管着人情往来,前几天云佩把给去小佛堂供香的事情交给了她。
钮钴禄皇后故去以后,各宫里头都供了小佛堂,承乾宫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佟贵妃从来没进去过罢了,所以平常只有云佩叫司香去上两注香。
姜嬷嬷进了小佛堂,先转了一圈,看见没有人,才拍了两下巴掌,立刻就有个小太监从门口钻了进来,吓了云秀她们一大跳。她本来以为只有姜嬷嬷一个的,就躲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天色太暗,就要被那个小太监看见了。
小太监进去先掏了一根火折子出来,紧跟着又撒了一点油,俩人鬼鬼祟祟就要点火,就被小航子扑倒在地。
云秀一脚踩灭了火折子,啪地就给了姜嬷嬷一巴掌:“往日里看你年纪大,姑奶奶懒得和你计较,你倒好,干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前面她只是弄出来一点恶心人的事情,结果得手这样容易,就叫她生了异心,连在宫里头纵火这样的事儿都敢做!
要知道,现在的宫殿大多都是连成了一片,一处地方着了火,救火不及时那就立刻会烧成一片的,这贼货,想着陷害司香,偏偏没意识到厉害,差点害死所有人。
云秀越想越气,新仇旧恨夹在一块儿,叫司药、司南两个摁住她,狠狠打了两巴掌。
姜嬷嬷脸肿得高起,呜呜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又被小航子拿绳子捆起来,绑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还是被早起的若荷看见的。
这事儿就惊动了佟贵妃。
云秀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装白莲吗?谁不会似的,她一脸气愤:“昨儿夜里小航子睡不着,起来就看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弄什么鬼,叫醒了我们出去看才知道姜嬷嬷伙同这外人想要纵火,这几天我们屋里头总出怪事儿,好好收在库房里头的燕窝忽然就坏了,主子要经过的地方也湿哒哒的,想来都是他们做的。”
见佟贵妃沉默不语,她又说:“她是娘娘送来的人,我们不敢私下里处置,怕起什么不好听的话污了娘娘的名声,就叫人堵了嘴留待今天请娘娘发落。”
什么不好的名声?这一桩桩一件件,真要让别人听说了,都会说是佟贵妃容不下云佩生下皇子。
佟贵妃再不吱声,这会儿也该表态了。
她一边叫若荷去审人,一边和安静坐着的云佩解释:“本宫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再多的,她也说不出来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云佩能聊的话既然这样少,她们同住在一个宫里,她从来没有去观察过云佩。姜嬷嬷的事儿她心里也有数,叫若荷审她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她心知肚明,姜嬷嬷去云佩那里之前,云佩那边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是姜嬷嬷去了才横生枝节。八成是她做的事情,因为什么,她也能猜出来。
所以她才要让若荷去审。
唯一让她意外的大概是云佩的反击。她头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她从前从来没有正视过一眼的女人。她只知道她漂亮,知道表哥答应了会把她的孩子给自己养,别的一点都不清楚,也不屑去在乎、或者说是刻意让自己不去在乎。不过都是些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可今儿这一出闹剧,她不信没有她的手笔。
她在无声地反抗。
佟贵妃忽然就对她有了一点兴趣。
云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把云秀做的事情按在了她的头上。她只是在想,把姜嬷嬷送走以后,佟贵妃会叫谁来补这个位置呢?
她想得入了神,佟贵妃看她看得出了神。
过了好一会,若荷才进来:“主子,她招了。”紧接着就把事情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佟贵妃只嗯了一声:“既然是她的过错,就送到慎行司去吧。”
云秀听完一凛。她忽然意识到,佟贵妃是最不缺人的人,她有着傲人的家世,有数不清的人可以让她驱使,她有这个资本,佟佳氏也愿意出这个资本。但云佩不可以。
云佩没有别人,家世不够出色,祖父曾经是御膳房管事也没有用,阿玛额娘都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也不过当个包衣佐领罢了。而她们的弟弟博启如今才不过十岁,还不知道往后是什么性子,能不能帮得上云佩。
她要做出的努力要比别人多得多才行。
云秀就有点心疼起姐姐了。佟贵妃可以丢掉任何一个不听话的人,而她不可以。
等从佟贵妃那里回来,云秀就忍不住抱住了姐姐。
云佩拍拍她:“怎么了?”
姜嬷嬷都被弄走了,她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云秀吸吸鼻子,对她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弟弟好好读书,以后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正好最近佟贵妃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贤惠,允许宫人们可以一月一次地在宫门口探视家人,云秀也可以给家里人带话了。
#
云秀到宫门口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庆复也在:“你怎么会在这儿?”
庆复看见她眼睛一亮:“我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你要去看乌雅大人?”
云秀点头,她都已经看见阿玛额娘了,匆忙和庆复说了两句话,她就跑向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