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扫好二维码,竹内春接过冰糖葫芦,举高了让乙骨忧太先吃。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总是这样相处,没人觉着不对,仿佛理所应当,竹内春应该被乙骨忧太照顾。
“比日本的要多,而且更甜!”他颇为骄傲的挺着胸膛。夜幕降临,古城的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晃荡,红彤彤的光落在他白净的面庞上,只一眼就能望进心里。
乙骨忧太闻言咬下一口,糖衣碎掉后,里头的山楂饱满又香甜,竟一点没有涩味。
“好吃的对不对?”
看着竹内春急于求证的样子,他含着笑容点头。
“超级甜。”
竹内春开心道:“等有机会带妈妈他们来玩。”
吃到只剩下两颗竹内春才接过。已经九点,可路上依旧热闹,他们走在挂满灯笼的桥上,人潮拥堵,桥风却吹得浑身透心凉。
发现他在搓手,乙骨忧太很自然地拉住他,“人多,我牵着你走。”
却不知道这一幕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引起了一波全网寻人的热议。
乙骨忧太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细心、可靠、温柔,他的灵魂几乎住满了所有美好的词汇。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他曾经在恶意中艰难前行,甚至竹内春对他说了那么多狠话,他都没有往心里放,一如既往地像承诺的那样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回程的飞机上,思绪随着嗡鸣的机舱起伏不停,他想起四年前的那个深夜,乙骨忧太对他承诺厄难不会再发生。
现实确实如此,在五条悟等人的努力下羂索被彻底祓除,和平一直持续到今天。
犹如梦境一样。
抵达东京时,乙骨忧太提前准备好车,领小孩似的带他下到停车场,等东西放好后开车向宫城县出发——竹内春上大学后妈妈想念宫城慢悠悠的生活节奏,一家人便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窗外天际灰蒙蒙的一片惨淡,漫天细雪下雨刷时不时打开,街上人烟稀少,不像中国总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望着灰白的景象,竹内春说:“感觉自己上辈子可能是个中国人。”
打着方向盘,乙骨忧太抽空回头示意自己在听。
“别人头疼的语言,我都没怎么记就会了,而且对那边的好多东西都有种熟悉感。”
“这就是你大二上到一半跑去留学的原因?”
竹内春就笑,眼睛弯弯的非常有神,他含糊道:“有可能。”
闻言乙骨忧太认真地看着他,半响开口:“确实。”
“嗯?你也觉得?”
“怎么说呢。”指头点着方向盘,乙骨忧太脸上带笑,“你说什么我都信。”
竹内春只觉得脸上发热,他摘下围巾,缩在椅子上再没出过声。
由于堵车,抵达时天色已经漆黑。竹内父母站在门外等,看到竹内春下车时妈妈直接冲上去抱住他一顿摸。
竹内春无奈道:“妈,我都二十的人了!”
“二十怎么了,只要你没成家,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
别以为他没听出话里有话。
竹内春心里略烦,哄着人进了屋。
夜里雪路湿滑,怕出事故竹内爸爸邀请乙骨忧太留宿。
说实话竹内春真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换鞋时没忍住回头,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偏头看来。
乙骨忧太变了好多,有时候两人相处,总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
竹内春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准备回卧室放行李洗澡,突然手腕被人抓住。
“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那个啊?”
“哪个?”
“哎呀不要害羞!”
发现他表情茫然,是真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后,竹内妈妈没好气道:“是不是喜欢男孩子!”
双耳嗡鸣,竹内春一时傻在原地。
他并不是同性恋,再准确点形容比起性向更愿意跟着心走。
不过这么说一定会惹来许多麻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竹内春就笑,一张漂亮的脸写满“装傻”。
竹内妈妈没辙,只能戳破油纸:“对方是乙骨君?”
“啊?”
竹内春彻底懵了,他们之间关系确实挺微妙,但绝对不是恋爱的那种!
最多是因为乙骨脾气好,自己怎么作都会被包容原谅。
“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国中到现在你俩打光棍都一齐打了八年!”
竹内春被说得心乱,把人拉进屋,“早恋有害身心健康,这可是你以前说的。”
“话是这么说你以前也没听啊。”
是了他还有脚踏多条船的黑历史,虽然竹内春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哪有朋友八年都不谈对象的,别和我说守身如玉!我和你爸认识那会儿,他心头还有块朱砂痣呢!”
越说越离谱,竹内春浑身发烫,搜刮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只能干巴巴念道:“我洗澡去了!”
说完不顾呼喊提起行李冲上楼。
等吹干头发出来,他们还在楼下聊天,竹内春在楼梯口踌躇了许久,终是没那个脸皮经受妈妈怀疑的视线。
没休息两日就新年了,像国中那会儿一样乙骨忧太早早等在家门前等竹内春一起去神社。
本来朋友一块上寺庙祈福是件很正常的事,可乙骨居然从车里提出一堆东西,不仅有给竹内春的礼物,还有他爸妈的。
竹内妈妈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竹内春被她言不由衷的视线盯得额头冒汗,东西匆匆提进屋后,拽着人冲出家。
寒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质问起:“什么意思,女婿上门吗带那么多东西!”
乙骨忧太懵了,反应过来后脸色涨红。竹内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发誓绝对不能暴露咒术界,可竹内春一旦起疑,那是打破撒过问到底的架势。
他一副想说谎又找不到理由的模样看得竹内春更烦,也不追问了,转身快步朝前走。
下山后时间尚早,乙骨忧太喊住他,“要去看烟花吗?”
新年时宫城会举办辞别旧年的烟火会。
竹内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闷闷的,头发拢拉,瞧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乙骨忧太便用手去勾他的衣袖,扯了又扯,仿佛在求他原谅。
夜幕降临两人从各自的家出发,汇合后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
等待的间隙竹内春说:“你要光棍到什么时候?我妈都怀疑你不交女友是因为我了。”
“……呃。”
乙骨忧太有些尴尬无措,两手在空中胡乱摇摆,可在触及到他的目光后,手慢慢停下来,喉咙艰涩,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想说就算了。”
竹内春收回视线,恰在这时夜空中升起一束烟火,由红到蓝再变紫,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他的面庞上,淡却了眉宇间的清冷。
乙骨忧太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之间应该不是爱恋的情愫,更像孩子离不开大人。
他离不开竹内春,好比雏鸟情结。
被很坏的对待也没关系,这束光将他从深渊拉出,而让一切结束在光中是他如今的执念。
看完烟火后乙骨忧太把人送回家,分别前竹内春喊住他,嘴里的热气模糊了小半边脸,身后的灯把他的眉眼照得异常温暖。
“晚安,路上小心。”
乙骨忧太笑着点头,目送着人走进屋。
大门合上淹没了灯光,空中传来竹内妈妈叨叨絮絮的声音,没一会儿响起竹内春略暴躁的喊停声,不久二楼某间卧室亮了灯。
今年不用四处走亲戚,竹内春都做好了一觉睡到晌午的准备,可天刚亮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拉起。
竹内春匆匆披上外套,晕晕乎乎地被她拽下楼,大门敞开,一月的雪粒子夹着风灌进衣间,激起一阵颤栗。
“你快去看看!”
竹内春被她推出去,刚站稳就看到乙骨忧太。
犹如幼年时被他欺辱那样浑身蜷紧在墙角,明明那么高却露出那种易碎的表情,眼眶都冻红了。
他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萦绕着坚定的温柔,仿佛在说我一直在等你。
乙骨忧太抖着牙关,语不成调道:“新年快乐,春。”而后又笑着说,“我是第一个当着你的面祝福的对吗?”
竹内春张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久久才问:“为什么?”
乙骨忧太难为情地移开目光,“能和你成为朋友,我很幸福。”
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竹内春认为自己根本不值得这样对待。
抑郁症的根并不能彻底拔除,虽然表现的和从前一样了,可内心深处仍旧觉得自己不配,他不值得世间美好,
竹内春红了眼眶,“你是不是傻?”
回应他的是乙骨忧太冻僵的笑容。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厄难什么时候降临,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起起伏伏,绝望之际寻死腻活,可如果再坚持一下,靠岸的船就会在下一个渡口出现。
他很幸运,被这么多人爱着。
他好幸运,遇见了这么多善良的人。
竹内春落下泪,抬脚去扶他,可突然世界黑了。
【任务完成】
随着这道声音,纷飞的细雪与家门前冻僵的少年通通消失,天地间只剩下竹内春站在无尽的黑暗中。
那道声音告诉他,无法重生。
作为界外生命体,既穿越者,曾是中国人的他在某山区支教,回家途中失足坠亡,不肯离开的执念化作能量被系统吸收,系统得以回家。
后来受他的灵魂波动影响,它想要报恩,于是带着他残存的一魂投身进了时空走廊,穿越进意外身亡的竹内春体内。
m130717,是他作为中国人的死亡时间。
m181112,是他变成竹内春后,在死灭洄游死亡的时间。
系统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系统,什么换一个更聪明的帮助他通通都是骗人的。
它拯救他,回应他,给他创造无数次重来的机会,直到最后能源枯竭也不忘留下最后一道门。
漆黑的世界里响起它虚弱的声音,它说:
春春继续活下去吧
我想看到你获得幸福
活下去吧
忘记所有
竹内春泣不成声,张着嘴,只一味发出哽咽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