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扫了眼屋内人狗,向林黛玉福礼道:
“老太太让我来看看。”
“老祖宗,回来了?”林黛玉眉心微蹙。
张嬷嬷也是眼皮一跳。
她来找林黛玉,就是趁老太太不在来的。
老太太多日避她不见,若在,她或许连这院子都进不来。
“老太太让我先回来,告诉姑娘一声儿,”鸳鸯笑答:“从荣禧堂到这儿,有段路风景不错,老太太在那儿等着姑娘。”
一个丫头从鸳鸯身后走上前,为林黛玉引路。
林黛玉微微点头,衣袂晃动,却没有动身。
垂眼看去,一只白犬,粘哒哒地,正用狗嘴叼着她的衣摆。
林黛玉手指颤动,须臾,拂开白犬,头也不回地率先出门。
白犬又恹恹地趴了下去。
鸳鸯看着那狗样子,无奈摇头,又看向一脸惶恐的张嬷嬷,
“张嬷嬷,你怎么这么糊涂?”
张嬷嬷身上的口子浅,手上的伤却看得人心惊,鸳鸯略有些不忍,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你先随我去包扎,晚些时候再去见老太太。”
张嬷嬷眼中倏然漫出泪花,颤声道:“老太太,她,愿意见我了?”
“其实,你的事老太太都知道……老太太从未想让你自生自灭。”
……
鹦哥扶林黛玉去见老太太,张嬷嬷也随鸳鸯走了,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卫赋兰仗着毛多,看不见什么伤,但身上总有星星碎碎的血色。
进屋打扫的几个丫头适才在门外已经见过这狗的凶相,皆对他敬而远之。
卫赋兰抬眼望了一圈,倒是没看见早上拿簪子戳他的那个。
他又垂下眼皮,愣愣地趴在原地。
他当看不见人,人也当看不见他。
闹出这一场,肯定是会被丢出去的,丫头们只当他是个弃物。
扫过半圈,只剩下白犬趴着的这一处,一个丫头提心吊胆地挪近,正扫着地上的碎纸,忽然落下来一只狗爪,把纸按在原地。
她不敢激怒这狗,暂时撇下纸,转去扫别的地方。
等到她提着扫帚,迫不得已再回来的时候,只见地上散落的纸页都被堆在了一处。
那狼狈的狗蹲坐在纸堆前,就好像在守护什么东西。
她悄悄探头一看,那些纸都已经稀碎,还是湿的,即便再重要,也拼回不来,更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小丫头疑惑摇头,关门而出。
屋子里霎时暗沉下来,卫赋兰全身贴在地上,哀哀叹叹。
之所以停爪,并不是如张嬷嬷一般没力气。
当时他打架打得正酣,一转头,却看见林黛玉蹲下身,对着一片被撕烂的书页落泪。
他才恍然想起,林黛玉在扫落茶盏后,盯着看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母亲的随笔。
一字一页都珍贵无比。
先是被茶水打湿,又在他和张嬷嬷的打斗中被撕碎……
他侧脸看向紧闭的屋门。
完了。
罪过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