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屋。
临近晚饭,林黛玉却连早上那碗粥都一点没碰。
她靠在床柱上,闭眸听王嬷嬷回话,眼泪无声往下掉。
“初一这是中了邪,丢了魂魄,幸好被道长及时招回来,虽说现在还不能好全,但是百日之后,等它将养过来就好啦。”
林黛玉泪盈于睫,仍闭着眼,“真的?”
“千真万确的,那道长还说了,主人家万万不可因它伤心,这是折它的寿,姑娘快别哭了。”
林黛玉轻哼一声,睁眼站起来,走近榻边的狗窝,“它都这个模样了,再折寿,又能折到哪儿去?”
“姑娘别咒它了,指不定比咱们还活得久呢!”
林黛玉咬住下唇,并未被王嬷嬷逗笑,只蹲下身替狗细细顺毛。
原本稍有缓解的眼眶,因这个举动,又止不住地发酸发疼。
现在好了,摸它,打它,踢它,无论她做什么,这狗都没有反应了。
眼泪连串儿似的,又从她眼睛里钻出来,林黛玉紧咬下唇,不想折狗的寿命,可就是忍不住。
她呜咽一声,忽地抬臂捂眼,从狗窝前疾跑回床边,“噗通”扑向床榻,再次把自己埋回褥子里。
沉闷细弱的哭声从褥子里传出来,惹得屋里丫头们也跟着红了眼。
紫鹃、雪雁先前哭过一阵,现已歇了下来,听完王嬷嬷这一番话,欣慰许多。
狗在这里,总还有再见的一天。
而褥子里的林黛玉与她们不同。
她只守朝夕,不盼来日。
百日的时间对她来说……
好长的。
京中人皆知,天苍山南边是坡,北边是断崖,三清观就在山顶。
于断崖之上观赏日出日落,是一大幸事,然而世间少有人有此殊荣。
要去断崖,必得经过三清观,但那段路早被老观主封了,据说是因他从前在那掉下去过一只鸡。
卫赋兰醒时,正值日出。
他坐起身,面向前方。
这方朝向见不着朝阳,只能见着一堆泛金光的云雾,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若不瞧身下,只观眼前,这景象倒真像置身于九天云阕。
卫赋兰眨眨眼,扭了扭脖子,这身子不知是怎么了,又麻又酸,随便动弹一下,浑身骨头都好像要错位。
他扭至左边,忽然见到一个浑身是土,胡子拉碴,头发糟乱,发间还沾着几片枯叶的……野人?
那野人见到他,眉开眼笑凑上来。
卫赋兰眼皮一跳,手撑身下,急往后退,冷不丁“咚”一声直直坠到地上。
抬头看去,原来他刚才是坐在一幅棺椁上面,而此处石壁灰蒙,杂草丛生,似乎是个山洞?
卫赋兰暗叹自己又入了梦,但即便是在梦里,亦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坐在地上,指着野人喊:“不要过来!”
方喊出声,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沙哑难听,像是许久没出过声了,喉咙里好似被谁挠搅着,麻痒难耐。
他捏着自己的嗓子,正迷糊时,被野人近了身。
那野人撩开自己额前的几缕碎发,按住卫赋兰急往后仰的脑袋,兴冲冲唤他:
“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