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奔丧

可是心里真的好难受,像压了千斤巨石,又似被海狼裹挟着拍打着,胸口又闷又堵,几乎透不过气。

若单单只今日这一件事,她会失望难过,却不至于如此。只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他大多都将她放在身后了。

如此下来,她哪还能心平气和?

见她如此,绿枝眼里满是怜惜,只能搂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行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绿枝掀开车联,见翟无期立在城墙下,朝她拱拱手,她连忙缩回来:“小姐,是翟先生。”

泪水一凝,姜知柳抬手抹了抹,探到窗口:“翟先生。”

虽然努力压制,嗓音依然有些哑。

见她神情凄凉,翟无期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翟某一介书生,无以为报,唯手书一封,望世子妃节哀!”

姜知柳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祭姜公文》,眼眶霎时红了。

“多谢先生...”

暗淡的天光中,她嘴唇颤动,颊上血色极淡,身上笼罩阴沉的暮霭。

“此去千里,世子妃保重。”眸光微深,他拱手郑重道。

“嗯,多谢。”

姜知柳点点头,放下帘子,马车徐徐启动。她取出信笺,双眸落在苍劲的字体上:“呜呼!天之生人兮,厥夫维同...”

窗外,人声纷扰,车内,她的泪水越蓄越满,一滴滴落在信笺上,晕开点点墨迹。

“小姐...”

望着她因哭泣而发红的鼻尖,绿枝眼眶也不禁湿了,再度搂住她。

马车摇摇晃,一走就是十多天,一路上她脑子里昏昏沉沉,时而想起出嫁前的时光,时而想起她父亲病重在床的模样,心里也跟洒了冰渣子似的,经常抽痛。

当她回到青州姜家时,已是晚上,天上挂着一轮圆月,算起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

望见那轮银白的月亮,姜知柳眼眶一酸,顿时悲从中来,浑身寒凉似有冷风吹过。

她转过头,朝院内望去,目之所及,尽皆缟素,不远处的灵堂白幡摇曳,一只檀香木棺椁静静陈列着,四周放着冰块,泛着氤氲的雾气。

“爹爹!”

她捂着嘴巴,眼眶赤红,一步一步往灵堂走过去,浑身素白,脚底似灌了千斤,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离去。

片刻后,她终于走入灵堂,颤抖的手抚在冷硬的棺木上,心口似刀在割着。

“爹爹,您的不孝女柳儿回来了...”

泪水夺眶而出,双腿一软,她沿着棺椁跪在地上,垂着头,肩膀不停地抽动。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怜悯的神色,谁也没有上前。

突然,天上落下几滴雨,渐渐的越下越大,转眼就成了绵绵密密的雨幕。本就安静的院子更静了,只剩雨声和她抽泣的声音。

“妹妹!”

“柳儿!”

过了片刻,两个声音响了起来。姜知柳抬起头,见哥哥姜九岚扶着她母亲柳三娘从回廊里走了过来。

“娘,大哥...”她颤着唇,飞奔过去,扑倒他们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却似打开了水闸,越哭越凶,泪水跟决堤的洪水似的,将柳三娘的衣衫都湿透了。

似乎是要把这一年多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哭出来。

柳三娘一边忍着泪,一边给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尽,反而惹得她控不住,也抱着她痛哭。

望着二人伤心欲绝的样子,姜九岚也眼眶通红,却只能强忍着,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绿枝和他的心腹。

也不知哭了多久,雨势由弱变盛,又由盛变弱,当青石板上归于平静时,这母女俩才渐渐止歇。

“娘,我可以看看爹爹吗?”

“看吧,我们直到现在都没下葬,就是为了等你回来,送你...送你爹爹最后一程...”说着,柳三娘又泣不成声。

姜九岚擦了擦眼泪,走到灵堂里,将棺盖缓缓推开,当看到里面肿胀得面目全非的面容时,姜知柳鼻尖一酸,再度捂着嘴巴,靠在柳三娘怀里,痛哭起来。

“爹爹以前说好的,我们一家人要一起过中秋的...他...他为什么不等我...”

柳三娘眸中泛起深深的哀恸,一边轻抚着她,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眼角的皱纹滑落。

姜九岚听了,也忍不住偷偷抹泪,将她们搂着。

良久,二人渐渐止住哭泣,姜九岚问:“妹妹,世子呢?为何只见你一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