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望一听要入警报司脸上即喜也忧,喜的是,警告、纠正阴阳两界人鬼不法行为这事他十分肯干,路见不平有人踩,他陶三望愿意第一个上去!忧的是,他家里两位妻子,某种意义上算来也是阴魂扰乱人世。
所以,他脸上才有了犹豫。
张桢玲珑心思,给了陶三望一颗定心丸,“人鬼结合,心甘情愿的可不追究。”
人家心甘情愿的事,她又不是变态非要管来管去。
陶三望当即弯腰揖礼,“是,谨遵城隍大人差遣,陶三望愿意入警报司。”
张桢扫了一眼庙中,冷眼看来尚青这个鬼十分心软,也没有大恶在身,便点了他和陶三望搭档,归于警报司。
城隍八司,现如今已经略有雏形。
首司“阴阳司”,由文判官孙琪主管,主要负责辅助张桢管理阴间事宜,其中包括考核城隍庙诸鬼吏功过、操守等。
张桢原本的打算,是将云翠仙也定入此司,可惜不知为何,张桢发出的邀请信迟迟没有收到回应。
“速报司”,武判官赵胜负责,理论上掌管城隍庙所有武事,凡缉拿阴魂,威慑郡中妖魔作乱,都归速报司负责,能够调动庙中所有隶鬼。
张桢征得胡泗同意后,将公狐狸精一脚踹到了赵胜手底下,心中暗暗还有点内疚,武判官脾气不大好,也不知小白花公狐狸精顶不顶得住?
“来录司”,杨时领着一个新来的书生鬼管着,专门处理亡魂至城隍庙报到并予以见录等事宜。
张桢观察了几日,来录司的一老一少,都不是话多的人,惯常闷着头默默干事,场面十分和谐。
“警报司”不用说,陶三望领着尚青尚未开张。
不过经过后面的观察,张桢买一赠二的算盘没白打。
小谢和秋容这两个曾经的女鬼,哪怕现在已经得了人身,但是跟鬼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兼之二女在地府当了多年女鬼,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心中门清,就算不清楚,找曾经的鬼友打听一下,也就清楚了。
尚青这个曾经的风流书生,经过城隍庙多年的鬼差生涯磨砺,也有两把刷子。
最主要的是陶望三这个男人,本性好怼世间不公,胆子又大,如今有正大光明的机会对着他看不顺眼的事指指点点,哪有放过的道理。
如此,警报司四人凑在一起,居然混的如鱼得水,如同勤劳挖耗子洞的农夫,时而就能给张桢一个小惊喜。
其余四司暂且由庙中隶鬼领着,还没等来合适的人选。
不过张桢有预感,都快了。
张桢因曹州县李饶火烧狐狸一事,忙碌了好几日才将手中的事暂告一段落。
她此时正坐在城隍庙中,心头思索着如今城隍庙鬼差渐多,小小一间正庙多少有些挤了,是时候将修缮、扩建城隍庙提上日程,唯一的问题是手中银子不太凑手,也不知够不够。
忽然,正走神的张桢觉得自己耳边陡然一寂,突兀的安静下来。
这很不对劲儿。
她抬头,顺着庙中诸鬼的目光看去大门处,在黑夜中很突兀的黑白道袍,却因穿在贺几道这个神仙小哥哥身上显得熠熠生辉。
“贺道长?”张桢赶紧起身相迎,心道难怪突然安静了下来,庙里的鬼都成了哑巴,能不安静嘛。
贺几道身后跟着个满脸不愤的邋遢道人,他一双手被一截金色的绳子捆缚,绳头被拽在贺几道手中,显而易见不是自愿来的城隍庙。
邋遢道人见张桢看去,立马恨恨瞪了她一眼。
张桢心中“呵呵”两声,见是这个老熟人,不甘示弱立马回敬道:“这位想必是单道长了?咱们见过,不过,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
她的目光故意落在单道人被捆缚的双手上,专挑人痛处戳。
单道人立马想跳起来给这个碍眼的新城隍一剑,奈何受制于人,办不到!他黑着脸短促冷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以后走着瞧!
张桢也不甘示弱,立马冷笑一声回敬道:“单道长莫非想一剑劈了我!我怕你······”
张桢陡然住嘴,她这句话很不合时宜,对她和贺几道,还有满庙的鬼差都是。
这不是揭大家的伤疤吗?
贺几道看了正在懊恼的张桢一眼,认真道:“他劈不了!”
单道人看到此处,脸上显出点奇怪的神色,他这个师侄和水族推荐上来的城隍之间奇奇怪怪的?
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张桢赶紧转移话题,于是问道:“贺道长你带单道长来城隍庙,是有什么事吗?”
总不至于是来给她道歉的吧?
可惜单道人的名录不归张桢这个中州郡城隍管,不然的话,她定狠狠记他几笔。
张桢这个城隍,现在的至理名言就是:死后跟你算总账!
贺几道点点头,直接说出来此的目的:“听闻你的城隍庙招人?”
张桢有些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人手紧缺,正在招鬼差和走无常。”
“那就好,我想让单师伯进你的城隍庙当个走无常。”贺几道说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一句话。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这二重奏显然来自单道人本人和张桢这个冤大头。
贺几道也不意外,示意差点跳起来反驳的张桢,“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桢按耐住自己急语反驳的话,吩咐庙中诸鬼吏一声,在一众鬼八卦又好奇的目送下,领着贺几道和单道人回了家。
陶三望胆子最大,他问道一旁的尚青:“那个道长是谁啊?为何他一进来,我见你们脸都绿了?”
弄得他也不敢稍有异动,所以整个城隍庙才陡然一寂。
显然这个问题,新来的鬼和人都想知道,连一直默默做事的杨时和书生鬼都竖起耳朵,等着尚青回答。
“很厉害的剑仙,不、不,还没成仙,总之,别惹他,绕道走,做亏心事的时候千万别被他抓住!”
尚青语无伦次地说到此处,想起贺几道才走没多久,该不会还听得见他说话吧?
这个念头吓得他心头一哆嗦,立马住嘴,急忙催促陶三望道:“走,咱们快去巡逻,看看有没有阴魂跑出地府作恶!”
陶三望糊里糊涂被尚青拉出了城隍庙。
“理由呢?贺道长你,你怎么想起这一出的?”张桢好容易忍到进家门,立马开口要理由,并表示很不理解。
“我需要一个地方管束我这位师伯。”贺几道很认真的说道。
张桢噎了一下,她自认为并没有这个能力,试图打消他的念头:“贺道长,您那位师伯一剑就能撂倒我,且心中视我为仇,你觉得我能管束住他?!我并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哪知贺几道看着张桢十分肯定道:“你有。”
并双手揖一礼,“给张生添麻烦了。”
张桢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位贺道长从哪里来的对她如此信任。
贺几道直接点明他的理由:“我这位师伯心性狭隘,修道路越走越窄,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身死道消,顺带还要连累整个玉昆山。进你的城隍庙后,对他多加约束,看还有没有机会重回正道。”
张桢此人颇为奇异,不管是误打误撞也好,还是真的能未卜先知也罢,很擅长消解因果。
一旁完全被忽视的单道人,听到此处满脸不服气,他还在一旁呢,这个讨厌的师侄当着面就这么贬损他,简直岂有此理。
他立马破防大骂:“我身不身死,走不走正道关你屁事,我单行道乐意,要你多管闲事!”
张桢的注意力立马被单道人的那句“单行道”给分了过去,下意识问道:“单什么?”
贺几道稍微疑惑回头,看着张桢:“我师伯姓单,道号行道,有什么不对吗?”
张桢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压下要出声的嗤笑,“没有不对,就是觉着“行道”这个道号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再配上单这个姓,很不错。”
哈哈哈!张桢此时心内的小人,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不行了,让她暗中笑会儿。
贺几道挑挑眉,看着张桢面有忍笑,知道她没说实话,也随她去了。
单道人又不是瞎子,见张桢明显是在嘲笑他,立马恼了,想要放一句狠话逞逞威风:“你再敢笑,我割了你的舌头!”
可惜,话音才落就被贺几道盯住,这个师侄很认真的建议他道:“我建议师伯最好将这句话收回去。”
单道人神情高傲,暗呸了一声,压根不打算理会这师侄,他虽然打不过他,可他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别以为他会怕他!
“看来师伯是打算油盐不进了?”
单道人冷哼一声,神情嘲弄,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几道一贯是不喜欢废话的,转身直接问张桢要道:“将生死簿拿出来。”
张桢一脸莫名,这又关生死簿什么事?不过到底依照贺几道的意思拿出了生死簿,眼看这是要收拾单道人,她干嘛不拿!
贺几道接过生死簿,对着单道人要求道:“在上面签下你的名录。”
单道人神色先是一愣,接着气红了脸大骂道:“贺几道,你休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谁才是你师伯,你、你做梦!”
张桢也不是很明白,贺道长要单道人在生死簿上签名录做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
贺几道神色淡淡,任凭单行道这位师伯气急败环,见他终于骂完了,几分清冷继续说道:“我并不是在和师伯你商议,掌门师伯将您的事全权交予我处理,单师伯这么多年的所做作为不可能有正果。”
“所以,我如今给师伯两个选择,第一个在这本生死簿上写下你的名录,以后归张生节制,在中州郡做走无常一纪1,尽力消除欠下的业果,纵然不能消除业果,也请师伯不要连累玉昆山的前途。”
“第二个,我一剑送师伯去轮回,您的魂魄我会亲自护送渡过奈河桥,下一世定然早早将师伯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欠下的业果让天道安排你偿还,几世偿尽,几世再引你修道。”
张桢目瞪口呆听完,心中只有一句话:我擦,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