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沈烬的那句新年快乐是说给谁的,但她的新年快乐,中文的,俄语的,都是说给沈烬听的。
后来,是在伊尔库茨克。
能够流畅的用俄语在警局和警察阐明清楚事情的发生经过的沈烬,点名让她做了政商交流项目的私人翻译。
她不知道沈烬的意图何在,是想要和她拥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还是为了给自己的表弟,也是她身边的实习生——傅明博一个见世面的机会。
再然后,是他们一起去小型的商场买酒喝。
在他们背后用俄语议论的两名俄罗斯人,说他们像是连体婴一般的情侣,开放的说他们选酒是为了在进行某项运动前助兴。
她不知道精通俄语的沈烬是否有听见这些议论,沈烬像是听不懂一般让她翻译你两名俄罗斯人的话,却又在给她发完合照后,意味不明的说出喝酒助兴的回答。
说起那张合照,秋随想起来更觉得茫然。
沈烬精通俄语,却不想让她知道。
是为什么。
是觉得曾经学习俄语的自己,像个傻子吗?所以不愿意承认人生中少见做错的一件事情吗?
选购俄罗斯酒的时候,他应用翻译软件翻译酒瓶上的文字,手滑不小心滑过了酒瓶的照片,切换到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她不知道,沈烬的手滑是有意还是无意。
至于和傅明博的那通电话。
其实傅明博也没说错,俄罗斯的美女遍地都是,几乎个个都是胸大腰细。
秋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虽然但是,她的身材好像,也还可以。
她不知道,沈烬在还没有来俄罗斯投资业务的时候,来过这么多次俄罗斯,看得美女,到底是谁?那里面,有没有可能有一个人,是她秋随。
每一个问题,秋随内心似乎都有答案,但又都没有能够笃定的答案。
所有悬而未决的疑惑,盘旋在她的思绪中,只烦的她思绪不宁,甚至无法找到这些问题的根源所在,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的线索。
夜色弥漫,俄罗斯一月份的晚风并不温柔,裹挟着阵阵寒意吹过。
秋随回过神来,暂时从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抽出身来,拿出手机看了眼。
晚上八点。
微信里姜嘉宁给她发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秋随看着那几条消息,莫名又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来,姜嘉宁言之凿凿的话。
【反正在我看来,沈烬对你何止是有点意思,他就是对你念念不忘,爱你到没你不行!!!!】
是这样的吗?
秋随咬了下唇,她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和沈烬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
从曾经到现在,在她的印象里,沈烬一直都是骄傲的人。
当时,就是因为太清楚沈烬的骄傲,她和沈烬提出分手的时候,才会选择最决绝又毫无挽回余地的方式
——告诉沈烬,她移情别恋了,甚至不惜请了顾泽松来做配合。
当时沈烬眼底的不可置信和受伤,她至今都还记得,并且印象深刻。
哪怕如今,她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这样的分开方式,沈烬怎么可能还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重逢后他们能够这样和平又自在的相处,秋随自己都觉得,这是沈烬对自己仁至义尽了。
秋随直直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她回警局问了几句话,又和傅明博打了通电话,随后站在警局门口思绪神游了好一会儿,加在一起,也大约浪费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路灯下的那个人一如既往站的悠哉又懒洋洋的,一直没有回过头。
像是不在意她,又像是,毫无理由坚定得等候她。
心底突然觉得闷得慌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不停冒出酸涩的情绪,逐渐充斥她整个心脏,蔓延到她的嗓子眼。
秋随眨了下眼,深吸了口气,仿佛就在某个瞬间,她做了一个匆忙、并没有三思、但也不打算三思的鲁莽决定。
她向来不喜欢未知的事情,也不喜欢悬而未决的一切。
就像此刻一样。
她不清楚沈烬,但她清楚自己。
她不确定沈烬对她的情感,但是,她足够确定,自己对于沈烬,是怎样的情感。
既然这样,那就去试探试探,沈烬对她的情感好了。
总归,心底有个或多或少的答案。
反正,喜欢一个人,没做错没犯法,也没办法控制。
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这样好。
因为不确定沈烬对她的情感,因为不清楚现在沈烬是个怎样的人,而让这件悬而未决的事情,永远悬挂在她的头顶,害她一直犹犹豫豫,踌躇不决,茫然无措,束手无策。
想清楚了这件事情,秋随抿了下唇,站的僵硬的脚步终于朝沈烬方向动了动。
她身上还披着自己不久前给沈烬挑选的那件蓝色外套,虽然这件衣服看起来毫无设计感,但是秋随不得不承认,名牌的衣服面料的确好,替她抵挡了不少夜晚的冷风。
“沈烬,”秋随走到路灯下站定,她眼眶微红,声音里有不宜察觉的颤抖,“你,伤得严重吗?”
沈烬面无表情得撇头看了她一眼。
在昏黄光线的照映下,秋随清晰得看见沈烬脸上斑驳的青紫痕迹,嘴角的血迹,被撕扯破旧的衣服,以及肿了起来的脸颊。
即使不久前已经看过,秋随再一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揪心了一下。
她嘴唇惨白,突然有些后悔在电话里喊沈烬出来喝酒。
如果沈烬没有出来喝酒,也不会弄的如此狼狈。
沈烬倒是没太在意,只是收回视线,语气挺平淡:“怎么这么久,走了。”
他转身要走,秋随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握住沈烬手腕的时候,秋随手指一僵。
她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想要拉着沈烬去医院做个检查。
但是拉住沈烬手腕的时候,她才惊觉,沈烬的手腕太凉了。
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凉的她手指的温度都急剧下降,忍不住轻轻一缩。
秋随这才反应过来,沈烬的那件蓝色大衣,似乎一直都披在她的肩膀上。
沈烬的衣服被撕扯着破了几块,一月的俄罗斯气温低到可怕,寒风呼啸着从破旧的地方往里钻进去。
不冷才怪!!!
秋随越想越气,沈烬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打了一架后失去了对温度的判断力一般,也不知道找她要回那件蓝色的大衣。
秋随回过神来,正要伸手将肩膀上披着的大衣拽下来,却听见沈烬悠悠的声音响起。
“你不至于吧。”
秋随一顿,不知道沈烬这话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看见沈烬低眼,视线落在她握住手腕的那双白皙手指上,语气意味不明:“看我受伤了,没什么力气反抗你,所以想着趁机占我便宜?”
秋随:“......”
她现在没什么太多的心情同沈烬胡扯,她不是医生,不知道沈烬受的是皮外伤还是伤到了内部,只是看着触目惊心令人胆寒的伤势,秋随觉得当务之急是把沈烬带去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你放心,”秋随暗自吐了口气,没和沈烬争辩,反而顺着沈烬的话说了下去,“你现在这幅模样,我也不是很想占你便宜。”
她往沈烬的方向走了几步,说着就要脱下肩上的蓝色大衣,沈烬突然皱起眉头。
“干什么呢你,”沈烬后退了几步,同她拉远距离,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不想占我便宜,干嘛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秋随:“......”
她闭了闭眼睛,按捺住怼回去的冲动。
谁!他!妈!脱!衣!服!了!
还!当!着!他!的!面!
他!想!得!美!!!!!
她觉得,沈烬得立马!赶紧!立刻!现在!就去医院。
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我脱的,”秋随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是你的衣服,准确来说,这叫物归原主。”
“不用,”沈烬拒绝的挺干脆,眼神看着挺嫌弃地扫了她一眼,“这件衣服我现在穿上,会脏。”
秋随愣了一下,有些没懂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沈烬稍稍偏了下脑袋,解释:“我现在的衣服都是脏的,穿这件外衣,这件外衣也会被弄脏,我这么娇气的人,不喜欢清洗衣服,你先替我穿着,不会脏。”
秋随:“......”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
沈烬的脑袋,一定是坏了。
等会到了医院,一定要让医生给沈烬全方面检查一下脑袋,别到时候折腾出个失忆来,指不定啥时候还能忘了她,那就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秋随抿了下唇,耐着性子开口,“叫做洗衣机。”
她懒得管沈烬的表情和反驳,直接脱下外衣,重新看向沈烬。
“还有,你如果不希望衣服脏掉,不应该把外套给我,因为外套无论是穿在此刻看起来更干净的我身上,还是穿在看起来并不怎么干净的你身上,衣服都会脏掉。如果你娇气的连洗衣机都不想使用,这边建议你直接裸/体,不要穿衣服。”
沈烬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扯了下唇角。
“直接裸体?”
“秋随,”他语气突然吊儿郎当起来,像是窥破了她的想法,“你果然想占我便宜。”
秋随:?
沈烬上下扫视她一眼,这一次直接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敬而远之的意味:“我不让你当着我的面脱衣服,你就费尽心思脱我的衣服。”
他语气欠揍又坚定,慢悠悠地补充道,仿佛在驳斥她的某种想法:“看我的裸/体,你是在做梦。”
秋随:“......”
!!!!!!!!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自己崩溃的情绪。
谁他妈,想看,他的裸/体了?!!!!
就算是吧,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刻!!!!!
秋随不打算和沈烬扯下去了。
她觉得沈烬现在病情挺严重的,再不及时去医院治疗,怕是会病情恶化,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秋随一手拽着蓝色的外衣,径直大跨步朝沈烬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趁沈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蓝色的外衣,披在了沈烬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