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手指搭在吧台上,心不在焉的敲着酒杯杯壁,熄灭了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所有看似正常但实际上经不起深究的事情,都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秋随预备换新房子的时候,姜嘉宁将顾泽松介绍给她。
顾泽松和秋随作为当时高四的复读班同学,看上去关系并不算熟悉,甚至还比不上姜嘉宁和顾泽松的熟悉程度。
沈烬心不在焉的歪了下头。
他印象中,秋随是为了顾泽松才和他分手的。
当时在顾泽松公寓的时候,秋随却连顾泽松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看上去就只是多年没联系的普通同学。
他挑了下眉,隐隐约约觉得当年的分手,或许是有内情。
至于顾泽松,说不定只是被秋随随手拉来的一个幌子。
沈烬轻啧了声,在察觉到秋随或者从来没有和顾泽松在一起的时候,升起了一种后知后觉的隐秘愉悦。
但又无法控制的升出了一些不安感。
秋随似乎瞒了他很多事情。
而那些事情,应该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但是这些过往,他一无所知,秋随似乎至今也没有坦白的打算。
沈烬垂眸看了眼腕表,不久前鬼屋的画面又不期然冒了出来。
秋随那时候提出要换楼层的语气,他还记忆深刻。
她像是不好意思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但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提出这个要求。
沈烬将吧台上的酒杯往前一推,发出的叮铃碰撞的轻微响声。
他身体微微后仰,陷入回忆。
印象里,秋随并没有恐高的问题。
高三的时候,为了给所有高三学生创建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高三学生占据了教学楼的最顶层,只是为了不让走动楼梯的吵声和其余年级的学生打扰到高三学生的学习。
至少在高三的时候,秋随从来没有露出过对于高楼层的畏惧。
她所在的翻译公司,在写字楼的顶层,似乎也没有妨碍秋随的正常工作。
沈烬低头,重新摁亮手机,屏幕上是被他最新更新的屏保照片。
他盯着屏保照片上五官精致脸庞白皙眼神又有些茫然的秋随,挑了下眉。
秋随是什么时候开始恐高的?
而且恐惧的似乎是六层以上的高度?
沈烬轻眯了下眼睛。
猛然想起来,秋随在选择公寓的时候,无论是之前入住的原公寓,还是选择铂悦湾的时候,都恰巧入住在五楼。
还挺巧。
五楼。
刚好比六楼更低一层。
沈烬撑着额头若有所思。
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被调酒师自动续上半杯红酒,沈烬掀了掀眼睑,晃动酒杯,看着酒杯中荡漾的红色液体,思绪有些游离。
秋随居然是个酒量极好的人这个事实,至今让他回不过神来。
沈烬理解,有不少酒量其实不错的女生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会选择隐瞒酒量,或者声称自己酒精过敏,或者直接说自己酒量不佳。
但是秋随似乎隐瞒的过于深了。
这件事情,目前看上去只有姜嘉宁一个人知道,其余人都不清楚。
沈烬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她像是一个抓不住的人,总有些迷雾挥之不去。
沈烬越想越觉得这几件事情都有些古怪,也许这些古怪之间还互有联系。
陈睿不久前发了信息,说他已经坐了后一班飞机抵达了平城,现在距离酒吧不过一公里路程。
沈烬拧着眉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收拾起放在一旁的深色西装,起身离开前,特意找他搭讪过的女调酒师凑过身来问他要微信。
沈烬眼尾下垂,扫了眼女调酒师的微信二维码,伸手敲了敲手机上的屏保照片,漫不经心开口:“别惦记了,我是她的。”
他语气顿了几秒,视线又看向名为程琮的男人。
这人也是酒吧的调酒师,将秋随奉为女神,又把姜嘉宁当成偶像,还向在酒吧喝酒的姜嘉宁求来了签名合影照。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他也不敢这么快确定,秋随就是女调酒师口中那个酒量千杯不醉堪比俄罗斯人的俄语翻译。
沈烬扯了下唇,修长精致的指节反扣敲了敲吧台的大理石桌面。
“你也别惦记了,”沈烬声音和温和,却莫名有一种威慑力,“她也是我的。”
沈烬喝了酒不能开车,陈睿也奔波了一天,陈睿直接找了一个代驾从机场到酒吧来接沈烬。
平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这儿又是平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道路两旁五彩炫目的灯光转个不停,从酒吧门口还能时不时飘出一阵阵或轻灵婉约或震耳欲聋的歌声。
酒吧一条街人流量极大,车子行驶的极为缓慢。
明亮的灯光从窗户投射进来,陈睿不经意侧头看了眼窗外,突然直起了身子。
“沈总,”陈睿开口喊司机停车,一边转身询问沈烬,“我记得明天一早才开始和客户进行商务谈判,今晚没工作,我能先下车吗?”
沈烬淡淡开口:“怎么了?”
陈睿伸手一指,平城最大的商贸超市门口出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身边有人搀扶着,走的极为缓慢。
“那是我大学时候的恩师,平城人,”陈睿说,“今天恰巧见着,上去和恩师聊一聊。”
沈烬微微颔首:“去吧。”
“等等,”他语气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住正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陈睿,“你的恩师?”
陈睿茫然点了下头:“是的。”
沈烬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偏头看了眼窗外的老人,又很快收回视线:“你会把你的恩师当做亲生父亲吗?”
“啊?”陈睿困惑的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清楚这个问题到底和明天的商务谈判会议有没有关系,但他仔细思考了会,还是认真回答道,“当然不会啊,我又不是没有父亲。”
陈睿挠了挠头,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解释道:“这么说也不对,虽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对恩师的感情和对父亲的感情是肯定不同的,两个人的地位也肯定不同,很难进行比较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烬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半晌后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很轻:“行了,你下车去见你的恩师吧。”
陈睿视线落在车后排的沈烬身上,总觉得此刻的老板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小王,”陈睿低声嘱咐司机,“你现在把沈总送回酒店休息。”
“不必了,”沈烬似是反应过来,他对着陈睿挥了挥手,“你先去忙吧,我今晚有别的安排。”
车门关上,司机扭头恭敬询问:“沈总,您想去哪?”
“我记得陈睿说过,你是本地人,”沈烬声音温和,眉目却透着一股疏离,眼神飘渺的仿佛在回忆什么,“先送我去平城最大的婚戒店吧。”
司机应了声好,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平稳的疾驰而过。
路旁的树枝倒影被车身划破再碾碎,月光透过车窗晕洒下来。
沈烬闭着眼睛一路没吭声。
他原本想着,和秋随成为了邻居后,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想要的总有一天会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