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秋色揽星河

秋色揽星河 绘秋 5910 字 2024-01-03

学习成绩优异,名字和长相也是女主角标配,除了性格实在是过分怯懦和胆小,但总体上无伤大雅。

那时候,谁会想到。

秋随这样与众不同的名字,背后的由来居然是如此的随意和敷衍。

沈烬沉默须臾,只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一切知觉。

林和豫渴了喝茶,他就在一旁僵硬着躯体给林和豫及时添上茶杯。

过往的故事被林和豫娓娓道来,一个字一个字钻进沈烬的耳朵。

沈烬听得明明白白,不想要错过林和豫说的每一个字,但又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不要溜进他的耳朵。

他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内心矛盾又纠结。

想知道更多秋随曾经的过往,但越听越心酸,恨不得那些故事都是杜撰,又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

但咬了咬牙,又还是只能坐在这张椅子上,度过漫长的一段时光,听林和豫讲述他所知道的秋随。

“秋随也拥有过一年好日子,俞家那对夫妻也是曾经真心把秋随这孩子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的,”林和豫说,“毕竟,孩子懂事又聪明,越长越好看讨人喜欢,又是自己亲自带着的,不培养出几分感情来也说不过去,对吧。”

“秋随还没有妹妹的时候,俞家那对夫妻曾经把秋随送到我名下的书法培训室学习书法,秋随这孩子书法天赋很高,培训班的负责人找到我,说这有个小孩是个好苗子,如果好好培养,将来是可以成为书法家的人。”

“那位老师眼光也没错,我观察了秋随一段时间,就让她来我家学习书法,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学生,和一些没办法拒绝的学生,都不在外边的培训班上课,而是来我家由我亲自教导的,秋随也一样,不过,秋随也只在我这上了大约一年左右的课程。”

“一年后,俞家夫妻请我吃了顿饭,说以后秋随就不来我这上课了。至于原因嘛,俞家那对夫妻有了一个孩子。”

林和豫叹了口气,视线缓缓转向沈烬,语速很慢,意味深长的补充:“是一个,由黎娴生下的,他们的亲生女儿。”

沈烬花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养女,和亲生孩子。

就算都是亲生孩子,父母嘴上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实际上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秋随是那个养女。

沈烬几乎要坐不稳。

他迫切的想要下楼去看一看秋随。

但他不能。

他还得坐在这,听林和豫说完一切。

沈烬咬了咬牙,只觉得口腔里都像是有酸涩的味道蔓延。

他回想起来,秋随站在房间门口,轻飘飘的声音。

她说:“我当了十八年姐姐,第一次体会到当妹妹的感受。”

那时候,沈烬还不懂。

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这十八年姐姐。

其中的酸甜苦辣,一定无法用三言两语简单带过。

林和豫哪怕身为秋随的老师,相比也只能略知一二。

还有更多更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是只有秋随自己经历过,就连林和豫也不清楚的。

沈烬神色有些许恍惚,声音也很轻:“后来呢?”

“那时候,我只当做是俞家那对夫妻又多了一个孩子,家里经济上有些吃紧,我也实在舍不得这样的好苗子,林家说实话,虽然比不上你们沈家,但我这个老头子也没缺过钱,儿子儿媳也孝顺,不在乎那一星半点的学费,所以没同意俞家那对夫妻的请求。我和他们说秋随的学费减半,再在我这学习几年。”

“后来,我再回忆起来,其实和俞家经济吃紧其实没什么大关系,只是俞家那对夫妻那时候对秋随还有些为人父母的感情。刚出生的孩子的确是亲生的,自然会有所偏爱,但秋随这孩子从小懂事,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俞家那对夫妻也是投注了感情和金钱的,说句难听的,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点感情在的。要说有了亲生女儿就转瞬抛弃养女,也不太可能。”

“可能是因为还有一点爱在吧,加上我又减免了一半学费,俞家那对夫妻也没说什么,暂且同意了下来。”

“直到四年后,俞家那对夫妻又来找我了。”

“说句实话,不是什么学生都是可以由我亲自教导的,都是外边的培训班负责人选拔的好苗子,秋随在我这一共学习了快五年,在同一批从我这出来的学生中,她最像我,天赋也最高,我那时候正准备让秋随去报考全国的书法等级考试,以她当时的水平,考到书法全国八级证书,绰绰有余。书法等级考试一共十级,你可想而知,秋随的书法天赋有多高。”

“但是俞家那对夫妻不同意,他们领了一个四岁出头的小女孩来我家见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俞家那对夫妻和我说,以后秋随不能来我这学习书法了,也不需要我减免学费,以后,由那个小女孩代替秋随来我这里学习书法。”

林和豫语气嘲讽的笑了笑,转而看向沈烬,意有所指道:“想必,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吧。”

“那个小女孩,就是秋随的妹妹,”林和豫语气顿了下,又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是法律意义上的妹妹,毕竟,秋随和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沈烬思绪有些飘散。

林和豫口中的这些事情,是秋随五岁的时候经历的。

刚出生被亲生父母抛弃。

只过了一年好日子。

又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夺走所有的爱意。

五岁的时候,四岁的妹妹要取而代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她那时候还那么小。

沈烬根本没办法想象,秋随当时是如何面对和接受这一切的。

他放在心底整整十年的姑娘。

在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就经历过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的痛苦和挣扎。

沈烬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感。

高一进校后不久,秋随性格怯懦和胆小美人学霸的称号就传遍了整所学校。

他那时候也只是略有耳闻,没见过秋随,也无所谓这个人的一切。

直到高二分班,他们同时被分在理科重点班,慢慢熟悉起来,又在高三开学后的某一天,在文具店,被秋随意外亲住耳朵,确认自己心意。

他骄傲耀眼又少年意气。

所有的一切都顺他心意。

他那时候只顾着明确自己的心意,揣测秋随的心意,甚至没有去多思考。

秋随的性格为什么会怯懦胆小。

秋随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

秋随那时候又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他没有去问。

也没有去了解。

回想起来。

其实高二到高三那两年,尽管秋随隐瞒的很好,但其实是有一些异常的。

只是,那些轻微的异常都被秋随一笔带过敷衍应和过去了。

而他,居然也就真的深信不疑,没有多问。

沈烬有些失神。

他甚至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局促感。

如果那时候,他多了解秋随一点点,多观察秋随的异常,多问秋随几句话。

他们那时候,是不是不会分手,也就不需要这样白白错过整整十年。

沈烬至今也没有弄清楚秋随分手的真正原因。

但他第一次有一种无法挽回的愧疚感和遗憾。

他们的分手,并不完全是秋随的责任。

也有他的责任。

“她那时候,”沈烬不自觉低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很难过?”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间安静的落针可闻的书房内,林和豫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你觉得呢?”林和豫说,“报考书法等级考试也是要钱的,其实也不需要很多钱,至少,是俞家那对夫妻完全支付的起的,但很显然,俞家那对夫妻那时候已经完全不愿意再给秋随花钱了。”

“我不知道他们对秋随的感情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但我知道,在秋随五岁,或者说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她再一次,也是第二次失去了她的父母。”

“书法等级考试最后还是没去成,毕竟,我不是秋随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即使我愿意替秋随付这笔报名费,也没办法为秋随在报名表上的监护人一栏中签字,但我毕竟是个老师,我能做的,就是让秋随尽可能的,多学一些书法。”

“秋随的妹妹书法天赋不算高,如果要拜师在我门下,其实有些勉强,说的直接点,就是够不上当我的学生的资格。我和俞家那对夫妻说,他们只需要付给我一个人的学费,至于我,教一个人也是教,教一对姐妹两个人也是教,秋随不必走,看在秋随的面子上,秋随的妹妹我也收做学生。”

“可能还是为了秋随的妹妹能够顺利拜师到我名下吧,俞家夫妻答应了,秋随也没走。”

“但我的确肉眼可见的看着秋随在情绪上一点一点发生了转变,她刚来我这学习的时候,懂事是真的懂事,但是也很爱笑,孩子嘛,也有些调皮,学书法的时候,经常会把墨水抹到脸上,和小花猫没什么区别,喜欢我抱着她去洗脸。”

“后来,和她同年龄的那几个孩子还是经常把自己的脸和衣服弄脏,墨水泼的到处都是,只有秋随不会。”

“练完一天书法下来,她的衣服和脸总是干干净净,更懂事了,不调皮了,但也不怎么笑了。但她的懂事,是一种超脱同龄人的懂事。”

“我教她学习草书的时候,还夸过她,说她长大了,爱干净了,来我这学习的时候,白色衣服穿的干干净净,走的时候,衣服还是白色的,一点墨水都不会沾上。”

“后来我才知道,和爱干净也没什么关系,”林和豫很是心疼的叹息了声,“是因为以前写书法的时候,弄脏了衣服,黎娴会替她洗干净,实在没办法穿了,父母会带她逛街给她买新衣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学习书法的时候,衣服弄脏了,她自己回家洗干净,衣服脏的实在没办法穿了,他们也不会带秋随逛街买新衣服的,毕竟,一件新衣服的钱比书法等级考试的报名费还要多,而他们,连一笔报名费都不愿意为秋随出。”

“秋随可以穿的衣服就那么几件,所以对于秋随来说,每一件衣服都要无比珍惜,学习书法的时候,也要万分小心。”

沈烬觉得荒唐,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别说学习书法的时候珍惜一件衣服不要让衣服沾染上墨水,他就没为钱发过愁。

而秋随,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练习一天书法,却保证衣服不沾上半点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