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时候,沈烬曾经无数次把秋随从学校送到她居住的小区。
他知道，秋随住的小区距离高中学校并不算远，只是坐落在申城内外环的交界处,实在称不上繁华。
那所小区的附近的一条街道人迹稀少,路灯虽然亮着，但是亮度甚至比不上天气好时皎洁的月光，约等于无。
沈烬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小区附近的街道口，街边的小吃店、熙熙囔囔的人群和照亮夜空的路灯,恰好都从那条街道的岔路口开始,寂寥、变少、变暗。
司机将车停在岔路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后座的少年下车。
“小伙子，”司机扭头看向他，“还不下车，你可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沈烬身体后仰靠在后座,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工作日的晚上交通还算通畅正常下晚自习的正常时间,距离秋随抵达这条街道的路口大约还有半小时。
沈烬视线转向后视镜，他透过后视镜出神看了车后寂静的街道半晌,才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耽误,”沈烬答道，“我想在这等一小时，你看多少钱合适？”
前半句说完司机张嘴就要拒绝,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司机显然愣神了一会儿。
他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沈烬,才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千？”
“行。”沈烬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付完款后，沈烬情绪不高，只是侧眼看着窗外,没什么多说话的想法。
司机却突然来了兴趣:“怎么，等女朋友啊？”
沈烬没吭声，只是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正常情况下，秋随应该已经下晚自习了，到这大约还有二十分钟。
他眸光闪了闪，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件愚蠢到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沈烬知道，走完这条人迹稀少的街道，就能直达秋随居住的小区。
他也知道，秋随最害怕这条路灯寥寥的昏暗街道。
当时，是他送秋随走过这条必经之路。
而如今，应该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吧
他委托人去高中母校打听过，知道那人名字叫顾泽松，和秋随同班。
司机问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他没答，又或者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的是前女友。
又或者说，是前女友和她的现男友。
沈烬觉得此刻的自己绝对算不上一个聪明人。
没有哪个聪明人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也没有哪个聪明人会在出租车上枯坐半小时，只为了看另一个异性把自己的前女友送回家。
像是双手把心脏挖出来捧到利刃之下，亲眼看着它被刺穿流血，还要咬牙忍气吞声，佯装面不改色。
他一向自诩自己是个聪明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会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沈烬想，大约是鬼迷心窍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沈烬从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询问:“介意抽根烟吗？”
司机侧头诧异重新细细看了沈烬几秒。
后座是个看着挺年轻的少年，他是在申城b大附近的酒吧接到这位少年的，估摸着就是b大的学生。
长相也挺不错，是那种丢到人海里也一定不会泯然于众人的显眼长相。
穿着服饰是一眼就能辨别出的高奢品牌，刚才一声不吭就付款一千也看得出，家庭背景非富即贵。
就是有些沉默，爱答不理的，情绪不太高，甚至可以说看不出情绪。
联想到刚才那句“等女朋友吗”的询问至今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司机也猜出了大概。
为情所困呗。
“那你抽吧，”司机善解人意得挑了下眉，打开车门转身下车，“我可不敢沾一身烟味回家，会进不了家门的。”
车门从外侧关上的瞬间，沈烬眸光闪了闪。
他其实很少抽烟，是秋随提出分手后，才多抽了几根。
酒精对他没什么迷醉的作用，反倒是香烟还能起点麻醉神经的作用。
沈烬在车里连着抽了几根烟，才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秋随穿着学校夏天的校服，一个人骑着单车慢悠悠的从后方驶来。
和预料中不一样的是，只有秋随一个人。
没有分手那天站在秋随身边的男生。
沈烬愣愣得透过后视镜看了片刻，直到手中香烟一寸寸燃烧，烫住他的指尖。
他才回过神来。
沈烬夹着香烟的手指顿了顿，才灭了香烟。
他视线重新落回到后视镜，看着慢悠悠骑着单车逐渐靠近出租车的秋随出神。
随着距离的拉近，秋随的身影也逐渐放大。
一点一点清晰的进入沈烬的视野。
沈烬盯着她，突然皱了眉头。
他有些难以形容当时的情绪。
太复杂了。
像是从四肢百骸处涌现出来明显不同的情绪，又流经血液，最后汇合到一起。
有惊喜。
在沈烬的预料中，顾泽松会和秋随一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顾泽松早就取代了他的位置，久而久之，秋随的心底，也许半点他的影子都不会有。
但现在看来。
也许，他们吵架了，分手了，或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感情那么好。
但沈烬心底，也同时无法克制的升腾起难以控制的戾气。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
就算是提出分手，都不舍得让对方有半分难堪的女孩。
怎么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却被忽视，被冷淡，被漠视。
换做是他。
哪怕是高中时候和秋随吵架，他也一样跟在秋随身后送她回家，做她的影子。
他能办到的。
怎么顾泽松就办不到了呢。
沈烬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无法抉择的选择题。
他不希望顾泽松对秋随好一些。
至少那样，秋随心底还能稍微记挂着点他。
但真看到顾泽松对秋随忽视冷漠的时刻。
沈烬又恨不得顾泽松对秋随好一些，再好一些。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