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倒V开始

年年练的正入迷,没抬头,随便挠了两下,却感觉到更多的东西飘到身上。

他迷迷糊糊抬起头,还没看清楚飘的到底是什么,就听到身后歇斯底里的叫声,“啊祁年年,你给我作死咧是不是,我打死你个小鳖儿……”

年年来不及转身,来自后背的连续重击就让他头晕恶心,险些一头栽倒,周围的一切尖叫着离他远去……

他懵了,浑身战栗,本能地举起双手抱住了头,却挣扎着在劈头盖脸砸下的笤帚棒子中想看看房子到底怎么了。

在一片模糊缭乱中,他看到数不清的鸡散在整个房顶,房顶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个窟窿,每个都露出泛黄的椽子和看不到底的黑洞;一坨一坨的麦秸,有些在顺着房坡慢慢下滑,有些挂在房檐上,院地也散落着很多……

他知道了,刚刚飘到他身上的,是已经沤成了碎屑的麦秸……

天塌了。

年年抱着头蹲下,蜷成一团,一动不动任凭笤帚抡在他背上、头上……

不知挨了多少下,不知道怎么结束的。

世界慢慢地回来了。

年年坐在鸡窝上,脑子终于能想事情,眼睛也能看清楚东西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哥哥春来跪在田素秋跟前,布衫撩在头上,满脊梁纵横交错的红痕……

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几口唾沫,才敢去看田素秋,就见她靠在风调怀里,浑身颤抖,大口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躺倒没气,脸也红的吓人,嘴角往下流着血。

风调抱着田素秋的肩膀,哭着拍她的背:“妈你别生气,你别生气,你别打独个儿了,你打我出出气中不中?”

雨顺跪在田素秋另一边,扶着三奶奶的腿,哇哇大哭。

三奶奶拉着田素秋一只手,擦着眼睛劝她:“素秋,孩儿都叫打成那样了,真不敢再打了,你看到几个孩儿都镇懂事,真孝顺上,也消消气,消消气吧……”

什么东西从额头滑落,年年又有点看不清楚眼前,他抬手擦了一下,看到手上鲜红的一片,他茫然抬起头,不明白脸上怎么会有红色的东西。

“年年,给,擦一下孩儿。”

年年顺着声音扭头:赵爱芝抱着祁好运,正把一个手绢递到他面前。

年年恍恍惚惚看着赵爱芝的脸,又抬手擦了一把眼。

保山接过手绢,把年年的手拉下去,手绢捂在他头顶。

年年想推开挨着他的手,胳膊刚抬起来,就看到田素秋推开风调,趴在自己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

几声之后,她突然直起身,两手拍着地,放声大哭:“这可咋弄啊……偏偏赶到这儿,麦没麦,面没面,连红薯都没了……啊呜呜……我去哪儿寻人给那些窟窿补起来呀……”

……

田素秋好像哭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哭了没几声,年年记不清了,她被葛美芬抱到了里屋,放在风调和雨顺的床上。

外面是堂屋和厨屋连在一起,比较宽敞,还有一个大大的屋门,平时都不觉得亮堂,里屋只有一个窗户,平时白天也很暗。

此时,里屋却要比平时亮堂很多:太阳从茅草洞里照进来,落在床上。

年年坐在墙角最黑暗的地方,呆呆地看着窗外。

他眼前此刻看到的是西岗,西岗的天空,西岗上空的云彩,那片老坟地,那片杂树林,藏在柏树枝里的猫头鹰;

还有南河沟的天空,云彩,满沟满世界的青草,野豆秧开花了,那么多野花,看不到边……

大西地的天空,云彩,一地的白茅,比六角楼还远的树林,黄昏的彩霞下面,好像在天边的山……

他看见天边的大山,没有一个人,他在山里奔跑,没有红瓦房,没有茅草房,没有白天,一直都是黄昏,暖洋洋的黄昏,永远不会过去的黄昏……

黄昏的房子,结实又暖和……

春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坐在年年身边。

看到年年终于扭头看向自己,他把手放在年年头上,轻轻摩挲着:“没事了孩儿,没事了……”

年年好像极度瞌睡的人刚刚睡着就又被叫醒,晕晕乎乎的,他模模糊糊看见哥哥,听见他好像在跟自己说什么,只是离得太远,他听不清。

哥哥好像又在说话,年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感觉身上有点暖,天好像变黑了一点,变成了黄昏。

他闻到了黄昏的味道,眼里开始有东西流下,年年抬手擦了擦,一直流,擦不完,。

他开始小声抽泣,抽得喘不上气,他开始放声大哭……

他想起满房顶的鸡和那些大窟窿了,他应该被打死的,可他现在没有死。

他居然没有死,他怎么会没有死?

如果没有死,一会儿就还得出去,出去看见鸡,看见房子,看见田素秋,看见太阳,看见外面那么亮的天……

年年越想越害怕,越哭越害怕,他不敢停下。

停下,他就得去看门外的天,门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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