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注视半晌,端来了一杯茶,眉宇紧锁着没有松开。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祈玉的面孔很有些苍白,颈侧全是冷汗,隔了会儿,才想起来把蜷缩起来的腿重新舒展开。
秦昭注意到他接过热水的手还有些颤,接过后微微抿了一口,然后就一直这么捧着,明显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秦昭叹气,走到窗前拉开帘子,外面的太阳光一路晒到床头。
温暖的阳光给祈玉苍白的脸上增添了几分颜色,祈玉眨了眨眼,又晃晃脑袋,才仿佛重回人间般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被子踢开。
青青也被惊醒了,睡意朦胧地游上他手腕,变成一条青色蛇环。
“做噩梦了?”秦昭坐在床边,低声问。
祈玉垂着眼,一口一口很慢地喝水。
秦昭没有再说话。
“……秦昭。”隔了会儿,祈玉抱着那只廉价的玻璃杯,梦呓般叫了一声。
那气声很轻,但秦昭听到了:“嗯。”
祈玉轻叹,问道:“你有过身不由己的时候吗。”
“身不由己?”
“嗯。”
秦昭沉默了会儿,说:“有。”
祈玉只把秦昭的沉默当做是不愿细说,于是换了个笼统的说法:“如果一个人的出生就被绑定了一些东西,又怎么能够逃出牢笼呢。”
须臾,秦昭说:“曾经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祈玉手指攥得很紧:“然后?”
“然后我就不想了。”
“……”
“什么是‘身’,什么是‘己’,我分不明白,也没法分明白。”出乎祈玉意料的,秦昭再次开了口,“我只知道,这些共同组成了‘我’,而人没法从自己这个存在中逃离。”
祈玉有些疑惑:“‘自己这个存在中逃离’?”
秦昭看着他,语气很认真:“没有人的出生能干干净净,当你思考怎么把自己从身体里剥离,其实你真正在想的,是怎么逃避。假使你真的能成功,那你又能接受那样的自己吗?”
祈玉的眼睫剧烈颤了颤。
“我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
秦昭伸手,扶住祈玉肩膀,迫使后者偏转过半身,面对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祈玉侧脸边的冷汗,颈后的发丝因此黏在了皮肤上。
秦昭把那几根头发拿开,道:“问你自己。”
祈玉“啊”了一下。
可惜,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下意识看向手边——不是自己的。
“好,来了。”
秦昭接起来后快速回了两句,把电话挂掉,快速起身。
祈玉瞬间清醒,急急问:“是你导师?你要走了吗?”
正在披外套的秦昭回过头,挑眉:“舍不得?”
祈玉顿时没声音了。
秦昭收回目光,一直到走到门边才道:“是外卖。或许你不饿,但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
祈玉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才忽然感到了饥饿,于是摸了摸肚子。
捕捉到那声放松下来的轻叹,秦昭好心情地甩了甩衣角,出门拿饭去。
下午,两人最终还是站在了火车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