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必留恋,总会相见的。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节。
昨个刚下了雨夹雪,不到半夜家家户户屋檐下就挂起了长长短短的冰凌。天刚擦亮一个角儿,小牛背村还沉睡在茫茫大雪中,静悄悄的。没农活,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冲篱笆撒泡尿都能把命根子冻出疮的时候出来乱窜,大伙都躲在被窝里猫冬呢。
但村东河岸的老方家却灯火通明,早已闹得鸡飞狗跳了。
和他家只隔了一道篱笆墙的老王家被隔壁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声惊醒了,王婆子就跟猫见了腥似的来了劲儿,忙披衣穿鞋,拢着头发,精神抖擞着:“我瞧瞧去!”
留下还迷瞪的王老头呆坐着片刻,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王婆子推开门就被冻得一个哆嗦,但隔壁的动静让她睡意全无,顶着寒风三两步就迈到了方家的院门前,两扇木板门半掩着,雪地一片脚印泥泞,还有星点血迹。王婆子唬了一跳,连忙就要推门而入,斜旁里却也伸过来一只手,扭头一瞧,正对上了住在斜对面的李婆子的脸,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你也来啦,李家婆。”
“哎呦,我听这动静瘆得慌,来瞧瞧出了什么事,我们邻里那么些年了,也好帮村帮衬。”
“说得正是哩!我也这么想哩。”
两人一齐进了门。方家是个四四方方的围楼,左右两边各三间屋子,在小牛背村算是殷实的人家,天井正对过去便是厅堂,农家没什么规矩,吃饭会客都在此处。如今厅堂里挤满了方家人,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背风处一块木板,上头躺了个人,一圈火盆烤着,方家婆子鞋也没穿,头发凌乱,扑在厚厚的棉被上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两人仔细一瞧,呦,这躺着的不是方家那宝贝小儿子么?
方家婆一共生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前头几个孩子都像方老头,国字脸又方又板正,身材敦实黑黝黝得像个老树根,唯独老年得来的老五跟抱错了似的,浓眉大眼白白净净,模样好得来,像豆腐似的嫩,方家婆爱他爱得眼珠子似的。后来方家婆找了算命的瞎子给算了一卦,瞎子说这方老五生得一副官相,只怕日后要飞黄腾达哩!
方婆子信以为真,从小就偏疼这个幺儿,农活从不让干,还省吃俭用供他念完初中,后头没考上高中,便又塞他进厂里工作,结果干不了几天又嫌累,说要回来复读,只可惜他们方家这读书种子读了二十年了,连高中也没考上,倒养成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性子。
“老五啊,娘的命根子啊!你这样叫娘怎么活啊!”方婆子嗓子跟滴了血似的,“你快睁眼看看娘!阎王爷啊!你可别拘我儿子的命,要拿就拿我的命吧!“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