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岱本就是个暴脾气,眼见自己嘴皮子都磨破了,自家阿玛却仍是耍性子,他气得拍案而起,指着佟国纲道:“你这老东西,真是不识好歹,我告诉额娘去!”
说完,不顾佟国纲慌慌失措的阻拦,转身就走。
“唉,诶,别呀!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你额娘了吧?”
佟国刚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他福晋赫鲁克氏才能治得住他。
而且,整个国公府的财政大权和各项内务都掌握在赫鲁克氏手里,如果赫鲁克氏铁了心戒他的酒肉,莫说是在府里,他怕是连下馆子的钱都没有了。
“你个臭小子,给老子站住!”佟国纲气急败坏。
但鄂伦岱什么时候惯过他?任佟国纲喊得震天响,人家不为所动,连弯都没拐,径直跑到母亲的正房,噼里啪啦就把所有话都说了。
所以迎接佟国纲的,就是赫鲁克氏柳眉倒竖的脸庞。
“老爷,站在门外做什么?快进来吧。”赫鲁克氏的声音非常温柔,和脸上的神情完全不符。
正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的佟国纲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应道:“我这就进来,这就进来。”
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却还不得不笑。
——完了,完了,老子的酒,老子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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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完了佟国纲之后,胤禛神清气爽地告辞,直接就去了乌雅氏府上,见了见德妃的父母兄弟,把准备好的礼物奉上,又说了些德妃在宫中的趣事看他们的心。
临走的时候,德妃的亲弟弟苏和趁人不备,拿了个荷包,死活要塞给胤禛。
“阿哥常年在外办差,用钱的地方多,家里能帮您的也就这么多了,还望阿哥不要嫌弃。”
这一出,是胤禛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必了,我还不缺钱使。”
——开玩笑,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谁知道今天拿了他的银子,明天要还什么代价?
“阿哥!”苏和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连同荷包一起握进他掌心里,低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并非是奴才自作主张,而是整个乌雅氏一族的心意!”
胤禛一顿,随即反应了过来:这是投诚呢。
他心思电转,在接受和拒绝之间徘徊。也只是一瞬间,抛却了这种犹疑,重新将荷包塞回苏和手里。
“乌雅氏得到的皇恩眷顾已经足够多,若再贪求,便天也不佑。”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仰头直视苏荷的眼睛,“舅舅,如今的乌雅氏,需要的只是一个稳,你明白吗?”
苏和面色微变,清秀的脸孔上一瞬间划过无数种情绪,最终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只是俯身下拜,姿态尽显恭谨。
“奴才恭送四爷。”
胤禛定定看了他片刻,忽而嗤笑一声,淡漠的嗓音流散在微风里。
“先别急着抗拒,回去好好想想,乌雅氏与郭络罗氏,到底有何不同?”
贪心不足,似乎是人类的通病。
就像郭络罗氏因宜妃鸡犬升天一样,因为出了一个德妃,乌雅氏从一重上三旗包衣中脱颖而出,成了整个京城无人敢轻慢的包衣世家。
可是他们还想要更多,想要乌雅氏向郭络罗氏一样被举族抬旗,回归本宗。
他们只看到了宜妃和德妃同为上三旗包衣出身,同样是由宫女一步步晋升为妃,却忘了郭络罗氏之所以能举族抬旗,并不单是宜妃的缘故,更因郭络罗氏人才够多,对康熙有用。
真当康熙是个喜怒为红颜的昏君呀?
只可惜,人们往往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而忽略其根本,然后就抱怨上天不公。
若非乌雅氏是德妃的娘家,胤禛绝对不会冒着风险提醒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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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两家亲戚,一天的时间也就耗完了。
就在尚书房的师傅们以为,他第二天会按时上课的时候,又接到消息,四贝子再次出宫了。
收到明珠暗示,让他逐渐接近四贝子的余国柱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不大好办。
恰好当天康熙巡视无逸斋,检查诸位皇子的功课。余国柱便旁敲侧击,借机询问了有关四贝子的课业。
而康熙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先是说胤禛年纪小,课业之事不必着急。又说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便是在功课上拖沓一些也不打紧。
这可太反常了。
他们这些在上书房任教的师傅谁人不知,皇上对诸位皇子向来要求严厉,只恨不得他们勤奋一些,再勤奋一些,又何尝光明正大地允许皇子偷懒?
余国柱心头一凛,觉得自己还是反过来劝劝明珠,让他离四贝子远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