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一百四十三盏茶

但这些落在远处绿檀和水竹的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板着脸的修竹和碎碎念的海棠好上了!这对其他下人们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短短两日,谁没领教过两人的厉害,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不由得都哭丧个脸,打算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旁人,省得触了他们的霉头。

竖日辰时,江枕月才从梦境中恍惚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郎那如玉般的容颜,眉目如画,仿若丹青卷里走出的谪仙人,让人瞧了都会觉得自惭形秽。但也是这张脸,不知让她多少日夜朝思暮想,如今才让她有了种得到了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便抚了上去。

但伸手的瞬间,也让她瞧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让她瞬间就有些羞红了脸,昨日的事情也缓缓记了起来。

昨夜结束时她实在是累极,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眼前人帮忙的,这也让她越发的害羞了起来,连忙就把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

可她却没成想温檀早都醒了,眯眼间瞧见她这般动作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便用手撑着头看着她,神情虽然温柔,但还有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娘子是还未习惯为夫的存在?”

要是说的旁的还好,但这个称呼江枕月还是没能习惯,只因着除了成亲那日根本没再叫过了,眼下这么一听,更是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搁了,便想着赶紧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哪有...我要起来了,昨日为了等你都未曾用饭,现在好饿的,待一会儿还要回府看父亲和姐姐呢,不和你闹了。”

小姑娘在此时的声音还是极为可爱的,让温檀的笑更是浓烈了几分,但也知晓回门日不好耽搁,便起身替她穿好了衣裳,又忙不迭的让外头候着的下人们摆了饭。

帮她穿鞋时倒是顿了顿,随后温柔地对她说道:“下次我要有事不能及时归家,勿要再这样等我了,月儿身子不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江枕月听到这话后虽然心里感动,但想到昨日的遭遇莫名的有了些委屈。

“就是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所以才要等的,你和长归都这般匆忙的入了宫,让我和二婶娘颇为担心。后头宫中也来了人,还是用的太后的名头要唤我过去,我怕其中有诈,耽误到你的政事便拒了,下次出门,好歹带上修竹呀。”

“好,我会的。”

待话音落下,温檀那好看的剑眉也不禁皱了起来,“此事说来复杂些,我们刑部查到的证据与大理寺的有所不同,分别指向了太子和朝中的右相。如今证据不足,哪头都不足以定罪,但圣上已然疑心太子,今日叫我们过去是重审了当初抓到的死士。那些死士毕竟是鞑靼,这罪名可是通敌卖国,恐怕无论是哪头恐怕都不得好果子吃,今下太子,已经形同虚设。”

“不过这些事情本就与咱们没关系,若是还有人来寻月儿,大可拒了就好,国公府里的人,非诏不得强制入宫,这是从太祖皇帝时就定下的规矩。但这事恐怕还要有些日子才能结束,若后头我出去了,月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不要等我这么晚,你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些后,他也将手中的绣花鞋给她仔细地穿好了,目光里的温柔更是让人瞧了就会怦然心动。

江枕月自然是受不了他这般注视的,他们成婚不过三日,他好像就把自己当成了怀里的小娃娃,无论做什么都恨不得替自己亲力亲为,想到这儿,便还是扑到了他怀里,声音却是娇不可闻。

“夫君真好。”

温檀听到这话后,不禁笑意都浓烈了几分,“只要娘子欢喜就好。”

待到吃饭时江枕月没瞧见海棠难免有些疑惑,还特地询问了一番,得知是崴了脚便让绿檀去药房拿上几瓶药送过去,只说待她养好了脚再伺候,别的倒是没继续问了。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修竹的不自在,好像她提到海棠时,修竹总是会神情有几分尴尬,但想了想两人不过刚接触几日,便也没多想,只当是下人们有些意见不合导致的,若是这个原因过些日子自己便会好了。

在和温檀去往江宅的路上,恰巧又遇到了有人娶亲,场面还办得极为热闹,倒也让她有些好奇起来。

温檀见她杏眼转来转去,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随后在一旁轻声问道:“月儿可是好奇?”

“嗯!排场这样大的喜事,恐怕得是朝中的官员才能办的吧?阿檀如今已经是刑部侍郎,想来应当是知晓这个的,如今圣上正怒在心头,谁会挑这个节骨眼成亲呀?”

“是陈齐,殿试后他便和礼部尚书的女儿订了亲,只不过是入赘的。”少年郎说完这话后,倒是轻轻瞥了眼马车外热闹的景象,他与陈齐并不相熟,除了在苏州府见过,便只有科举时了,多半还是听了昆山县行骗一事才了解了此人。

最重要的是,这人是四皇子的入幕之宾,与他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了。

但这话江枕月听来却颇显意外,随后转头说道:“阿檀,我在大同府的曹家村遇到过陈齐,那时他带着孕妻北上赶考,途径曹家村在村民家讨了水,我亲耳听见他称呼那女子为贱内,他如今怎会与礼部尚书的女儿结亲?若按照北朝律法,这样行事是要坐牢的吧?”

若她没记错,那礼部尚书之女,就是曾经在春日宴上为难过她的卫绣,虽说她对其印象不好,但万万没想到竟会嫁给陈齐。

而北朝律法里又明确规定了关于榜下捉婿一事,要求新科进士不得隐瞒自己的婚姻状况,就是怕出现抛妻弃子的事情。

这陈齐,究竟怎么一回事?

温檀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思索一番说道:“若月儿没看错人,这陈齐必然又骗了人。礼部尚书为人如墙头弱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见不得,为人处世甚为小心翼翼。早前曾是太子手底下的人,甚至还要将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但后头因着圣上不喜太子便成了中立一派,嫁女的事情也不了了之。眼下四皇子风头正盛,长归见他私下见过礼部尚书。诸此种种,皆可看得出此人心性不定,极难把控,这也是他为何榜下捉婿的缘由,为的就是要无权无势又能出人头地之人,可为他在朝中铺路。”

话说到这儿,少年也顿了顿,“若陈齐身上有黑点,礼部尚书断然不会让他入赘,万一被他人发现,翻起旧账,便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江枕月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听他这么一解释才明白怎么回事。

陈齐,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若是得了礼部尚书的信任,日后定然要平步青云的。可他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被他人发现了,恐怕连带着礼部尚书都要遭殃。

新科进士抛妻弃子者,是要流放千里,连坐新任妻子及娘家的。

想到这儿,她也有了几分不确定,“若按照这样来想,恐怕陈齐还成了咱们的对头了,此事不就是送上门的把柄?”

“月儿想的不错,但此事也不能现在放在圣上眼前,能否成为把柄,恐怕还要看那位怀着孕的妇人,事到如今还活不活着了。”

若他要替大皇子争夺皇位,如今四皇子的确是最为危险的存在,但陈齐与礼部尚书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不过才是刚到了四皇子阵营的小卒,失不失去根本无伤大雅,若想要抽筋拔骨,必须时机成熟,等到两人成为左膀右臂才行。若是不成,倒是没有在他们身上费心思的必要了。

可一旁江枕月听到这话却皱了眉。

“活不活着....难道朝中的官员真的会为了荣华富贵,连杀妻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吗?”

她原本想到的不过就是抛妻弃子罢了,却没敢想这么多。但这话仔细想来确是不假,自己的夫君已经有了功名,又怎会放任他和旁人结亲,对自己不管不顾?就算再委曲求全的女子,也会在这上头忍不了吧?只要那位女子是个有骨气的都会闹起来,那陈齐必要想方设法让她老实。

除非,那女子的身份本就不便透露,是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

江枕月想到这儿,秀眉更是拧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这陈齐都不是个人就对了,世上怎会有这般恶心的?

温檀瞧见小丫头这般神情倒是笑了,随后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眉头,“月儿勿要想这么多,一会儿到了家中,不知岳父瞧见月儿这般模样如何做想,还会以为我欺了你。那陈齐固然不算好人,但若要收拾他并不是现在,还需再等一等。”

江枕月闻言倒也点了点头,关于政事上头她并不了解,只不过陈齐这事儿却还是让她太过在意了。原本她只觉得此人是个人品不大好的学子,但却没想到竟还会抛妻弃子,想来那妇人这个时候早该生了的,最好这陈齐还有点人性,没真的做杀人的事情。

待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江宅时,江枕月才发现原来父亲和姐姐早都在门口等着了,虽说才两日没见,但依稀能瞧得出父亲变得憔悴了很多,让她还是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了。

江枕月的身上还穿着红色常服,虽然梳着妇人头,但因着长相娇美,瞧着倒不像是个新妇,活脱脱的还像个小姑娘般可爱。只不过要说哪里不好,还是气色上头差了些,虽然今日她出门之前特地多擦了些胭脂,想压压这两日的劳累,但效果甚微,瞧着虽然没有那么吓人,还是一副病态的模样。

在门口等候颇久的江与乐打妹妹从马车上下来时就一直注视着,瞧着她眼下的乌青更是心疼不已。

想来这两日在温家定然是没休息好的,不由得便瞪了一眼旁边温润如玉的温檀,这人真真是个不知怜惜的,月儿身子娇弱,哪里能受得了太多的折腾?

再观江承志的神情,更是铁青个脸,显然也想到了这上头,只觉得是女婿不懂事。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新婚的小夫妻都是这般的,不由得让他叹了口气。

“女儿拜见父亲、姐姐。”

“小婿拜见父亲、姐姐。”

新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这才将门口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目光更是紧盯着原本放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儿。

“月儿瞧着倒是有些瘦了,不过却比之前稳重了许多,这两日在温家过得如何?可还习惯?”

江承志倒也不好当着女儿的面提醒女婿,只得说了句瘦了,显然瞧着少年郎的目光都有了几分不快。

但江枕月怎会猜不出父亲所想,如今已嫁做人妇的她倒是不好直接和父亲撒娇,于是装作颇为害羞的模样说道:“温家的婶娘们对我都很好,老公爷和老太太都十分和善,我在那头过得很好,父亲和姐姐勿要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