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外小径旁有一枝小树苗,是今岁新春之时,无碌亲自栽下。可它尚不够强壮,难以承受风与雪的摧残,最后的枝桠终被前几日累积的落雪压断,甚至连折断声都显得有气而又无力。
平素上山捡柴的闲暇时光,无碌总爱胡思乱想,甚至还悟出了人生真谛——人的一生总在遗忘中度过。
他有时会将这条真谛告诉无清,可后者却对此极为费解。
此时无碌总会佯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清嗓道:“师弟啊,回想幼时,你可还记得二三事?”
无清思索一番,摇摇头。
“所以这人的一生岂不是在遗忘中度过?今日不记得往昔,明日又忘却了今朝。倘若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铭记于心,那一生又该有多辛苦……”无碌望向无清仍旧不解的样子,略有自豪道,“师弟啊,做人做事难得糊涂,你还年轻,且慢慢悟……”
然而当时的无碌也不懂,只不过从话本子上多读了些,想要炫耀一下罢了。
可时至今日,他仿佛明白了。
年幼时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仅有几个片段勉强凑成了幼年。不是在寺中晨钟暮鼓,便是在正殿之中的蒲团上冥想,盯着那块虎纹玉佩发呆,羡慕着前来进香的小施主都有父母……
“碌儿……”亚父喑哑着嗓子,腔调中带有在心间隐忍多年的疼爱。
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将无碌从过往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神色波澜不惊,令人瞧不出喜或忧。
亚父以为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位父亲,迫切地证明道:“碌儿,你身上的那枚虎纹玉佩,乃是为父亲亲手放在襁褓之中。当时我甫一进匈奴军中,由于略懂兵法,并帮助当时的达鲁那将军击败了周边的部落,达鲁那将军便将前任匈奴单于赐予他的水纹玉赏赐给了我,我着人打造了这枚玉佩,私心想着日后能凭此信物,与你相认……”
无碌苦笑道:“当日为何要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