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廷玉提拔他到柳州当然不只是因为两人是同乡,如裴熠所言,他时运不佳才逢大灾,往年秋收呈报,大祁的十六个州府柳州税收最高,为何?还不是百姓安居,产业繁复。可为何这样富饶之地一年大灾变落得如此狼狈?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娄廷玉将这块肥肉递到他手里的原因。
禹州虽未遭灾,但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只能种耐寒耐热的农作,往年军将过冬,朝廷便会从其他地方拨款一平衡收支,然而今年柳州越州等地受灾自身难保,禹州的军粮恐怕此时还叫人头疼。
只要他定安侯有所追求,便还是有转圜的余地,韩显擦了擦额上的汗,紧张稍松弛些,说:“冬日不好过,尤其是军将,都是保大祁一方太平的勇士,柳州逢灾自身难保,若侯爷能替下官免了柳州的税收,禹州军的军粮下官按往年之数,定会在年关前如数送到禹州。”
裴熠初来乍到,他摸不清是敌是友,送给娄廷玉的书信一封回复的都没有,他不敢贸然提出其他的请求,免税收一事只是投石问路,即便朝廷日后查出来,他也大可将原因归结为天灾之下百姓食不果腹上来。
“韩大人不仅体恤百姓疾苦,更是心系军中将士。”裴熠似乎对他的提议非常满意,笑着说道:“如此本侯可要替禹州军谢过韩大人了。”
说着松开手,举起杯就要敬韩显。
韩显的衣领被淌下来的汗打湿,他搓了搓手心里的汗,庆幸自己迅敏的反应,猛跳的心脏微沉,心如沉石般坠落,“是下官替柳州的百姓谢侯爷才是。”
“韩大人喝酒。”裴熠持着酒壶,给韩显满上,此刻眉眼含笑,他拍了拍受宠若惊要起身的韩显,有些醉意朦胧,眯起眼说:“有了这层关系,咱们都是兄弟,兄弟又何谈谢字。”
韩显如坐针毡,他后背不断的渗出细汗,将贴身的里衣浸湿,在裴熠爽朗的笑声里,同他饮完了杯中酒。
柳州死了不少人,他这官帽在头上摇摇晃晃,能不能保住,全凭裴熠一道奏折,韩显喝了不少酒,一半为了壮胆,一半是为了表诚心。
第52章 倒戈(二)
裴熠拒了韩显留宿的提议,坚持要回驿馆,韩显便亲自将半醉半醒的裴熠送回去才回府,驾车的人叫万纶,是当地的秀才,早些年科考中受了同僚的牵连,失去入仕的资格,曾在困苦之时受过韩显的恩惠,之后便跟着韩显,他递上事先备好的手炉,替韩显掀帘,马车驱使了一段,他才开口:“大人看如何?”
“瞧着是个喂不饱的主。”韩显这么说目光便向后方觑了一眼,车帘并未掀开,这一眼什么也看不到。
马车的轱辘颠簸,万纶压低嗓音说:“喂不饱不打紧,就怕不让喂,大祁受灾远不止柳州和越州,一旦地方税收不上,国库紧俏,军粮必然要大大消减,这是拉拢他们的大好时机,钱财固然好,可只要你在柳州一日,何愁生不出更多?”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如此。”韩显神色仍旧沉着,他说:“他是个难缠的角色,怕不容易打发。”
“大人何必顾虑如此良多?”万纶说:“牵连越多,与我们越是有益,他奉的是皇上的旨,该顾虑的是他才对,况且等过了眼前的难关,谁求谁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