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看起来至柔至弱,实则天下无敌的菩提心。
没有人能做到将菩提心与灵胆完好无损地分离,就算冥君术法再是高明,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话说回来,若真有办法能将菩提心和灵胆直接分开,让其不再受制于心轮和灵胆,那便等于拥有了不死之身,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件法器能够毁灭单独存在的菩提心。
十方冥君,就是这世间唯一的奇迹,双心俱毁却仅剩菩提心的神。
世间之所以没有一面镜子能照得出冥君之身,便是因为凡人的镜子照的是胎身,冥界的法镜照的是心轮记忆的投射之身,而可怜的冥君没有心轮没有记忆,只能在万人眼中呈万种相,却永远看不到自己的本相。
对于菩提心,冥君在给我讲法之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心轮里的一切记忆皆是有为,菩提心里的一切则是无为。
记住的法咒是有为法,存于菩提心中的法是无为法。
世间一切有为法都抵不过无为法,因为即便你记忆超凡,在施法之时也要回想一下记住的法咒,这又如何快得过本能之法呢。
冥君没有灵胆存贮灵力,却能在瞬息间以术法操控一切化为己用,这就是菩提心无为法的妙处。
若冥君不亲传亲授,只让你看着他施法,你便永远都不可能学会。因为冥君的运法快至无边,毫无间隙,他是真正的控法于心,运法于本能。
没有心轮,菩提心对记忆的保留十分短暂,因此,冥君记性奇差,身边过往的人事物很快就会忘记,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的菩提心是如何成功脱离灵胆的。
即便失了过往记忆,但入主悦梁山以来,冥君却深知自己为君的本份。他敢降灾灭世大举杀戳,但却从不轻易灭灵,他把世间万法存于菩提心中变成自己的本能,就是在用自己的不死与强大保护这世间万灵与他共生共灭。
在沉梦痴绝处,冥君最喜欢讲的就是那些记得比亲爹亲娘还牢固的世间万法,但我发现他却只知其术不知其理。他能推算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该死,就好比你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就是为什么冥君传授诸多术法心诀咒语,我却很难记住一二的原因,那些枯燥的法咒对我来说少了故事和意义。
比起这些让人头疼的法咒,我倒是对西殿里大大小小,堆积成山的法器来历更感兴趣,因为这些法器大多数都是由灵胆炼化而来。
闲来无事,我便会逼着冥君使劲儿回想这些灵胆来自何处。冥君想得心昏脑胀,也只是想起过那蝮金环的来历,好像是由一只无尾三头蟒的灵胆炼化而来,因此才被冥君起了个蝮金环的名字。
虽然不能历数每一件法器,但可以肯定炼化法器的灵胆全都取自于曾经为害世间的凶兽。它们除了异常凶猛之外,还拥有极为强大的神技,比如吐个火,喷个水,散些毒什么的。
可以想象,若人与凶兽共生于同一个世界,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任你再有智慧,被灭的也只能是凡人。
所以,冥君才将他们一一降服,摘了灵胆,定形定法炼成法器。
只不过冥君的手艺实在不佳,从他笔下极丑的上方文字就能看出,他打造出来的法器不可能有一件好看的,不是平板就是圆球,上面连个赏心悦目的雕花都没有。
每当我质疑他的法器时,他总会用一句话来搪塞于我,“小孩子懂个什么,这叫作大法至简。”
“那你怎么不把法诀也弄得简单一些呢?比如我喊一,就是一个法诀,喊二就是另一个!”
“法诀若像你说的这样,人人皆可施法,人间早就大乱了。”
嗯……好像也对。
我想象着那个已经被冥君遗忘的世界,脑中忽然闪现许多奇奇怪怪的灵兽,羽翼遮天的飞龙,叱咤林间的虎狼,鱼鸟犀鹿,每个灵兽极尽所能展示着自己的神力,水火雷电,雨雾风云,世界交织在一片乱法之中。
嘿嘿,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我,我又是个什么样的灵兽,是穿行于林间的小猴子呢,还是爬行于地上的小虫虫呢……应该都不是,生来就喜欢鸟儿的我,想必应该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大鸟吧。
灵兽横行的蛮荒时代早已远去,但从冥君无惧无畏的眼神中依然可以寻觅到那个斩凶除恶的身影。
少年十步杀,千里不留行,这或许是很久以前灵兽战场上冥君的姿态。
醉戏舞风尘,笑影成蹉跎,这又是如今被冥君守护的人间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