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他越是如此通晓世事,我这心里就越是慌乱,越说便越是没个好脸色给他。
“是冥君让你疏远我的吧。”
我抬起头狠狠地看着他,不想再回答一句。
“既然你喜欢在山上的日子,冥君待你又这般亲近,我便也放心了。此番南下,再回京时,也不知你还会不会在人间,若是走了,有什么话想留下,便告知染澈。若在人间看上什么想带回去,也可以让染澈帮你办到,回来我再还他人情便是。”
这段话,说得我倒真是想哭。
想来,神在人间能看上什么呀,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而我不过就只看上你罢了。
几次欲言又止,一向口无遮拦的我还是没能不要脸地说出这句心里话。
郁轩说着,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前的心轮处。
我一时慌乱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死死按在心口。
“一个人再狡猾,他的心也骗不了人。冥君可以误会我,但请你相信,我没有骗过你,也不会把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放在你身上。为了见你一面,我已经熬过了两百三十五年,我不奢求你待我好,但请不要误会我,等我处理好身后之事,是生是死全凭于你。”
我就这样被强抓着手听他诉了一番衷肠,虽然听不太懂,但大概也明白他待我的一切都出于真心。
可是,这样的聪明人,我自然是绕不过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也分辨不出。为了不露怯处,小孩子就是要听大人的话,冥君当然不会害我。
所以,直到郁晚空离开,我也没再给他半分喜色。
哭丧着脸送走郁轩,这人前脚才走,我便生起了悔意。方才是他自己说的,他愿意随我回山上,就算是冥君现在杀了他,他也愿意。我是脑袋抽筋了吗?怎么就没给人家个好脸色呢,哪怕留给他一句好听的话也行啊。
啊!!!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可能只剩一个乱字能描述了。
从稻草堆里出来,酒已经醒了。我再次恢复孩童之身,跟在两个神河府的小文官身后,打算回中庭找冥君去。
“你听说了吗?礼神殿的头号才子要来了,昔川君已经安排人去码头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就是成功破解鸣兮琴四律的那个饶溟笙?”另一人充满好奇地问道。
“没错,此番鸿卢寺学子临时调任神河府,便是由他带队前来。”
“若能得闻鸣兮音律,那可真是幸事一件啊。当初我和饶溟笙差了三级,直到出寺都没能听到。”
“你还是想点儿好事吧,鸣兮琴那可是击杀恶灵的法器,最近经历这么多事,神河府都快散架子了,你还盼着有恶灵现世,闹不消停啊!”
二人进了中庭,声音渐行渐远。
本是无心听他二人闲话,可这话里话外说起的鸣兮琴,鸣兮琴?鸣兮琴!
我的个娘啊,鸣兮琴不是当初被寂乐拐下山的冥界排行第三的法器吗?那个,方才,方才叫什么饶什么的,该不会就是寂乐本尊吧!
虽然从未见过寂乐,但驾不住冥君能记住的人就只有他,有事儿没事儿在悦梁山上闲聊的自然也就只有他。如今在人间听闻鸣兮琴下落,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我兴奋地冲进中庭,却与飞身出来的冥君撞个正着。
“那个,那个,寂乐!鸣兮琴!”
“去码头!”
哈哈,看来冥君已经知道了。
话不多说,我和冥君两阵风起,便奔着码头飞刮而去。
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陪在冥君身边三千年的寂乐究竟长个什么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