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最年轻的官人不找女妓,亦不喝酒,只在那里静默地坐着。此人便是十八岁初入上京神河府为官的阎亦仁。
那时的阎崇还很稚嫩,不懂官场逢迎之术,本身又性格桀骜,不肯苟合取容,自然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席间,叶小娥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从他偶尔跳出的几句不合时宜的言语中可以辨出其云州口音。因是同乡,叶小娥便机智地为其化解尴尬,二人也因此熟络起来。
再后来,阎官人每每被邀来青葙楼都会唤小娥作陪,他从不嫖妓,只与这个瘦小的男人浅酌几杯,聊聊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
相识半年之后,小娥认阎崇为知己,便将父兄托梦之事说出。
当时的阎崇虽天眼未开,但灵识不弱,很容易就能猜出那难解的梦语极有可能便是上方语。
利用职务之便,阎崇将叶小娥偷偷带到神河府石雕楼,借万法牌之力,入得小娥梦中,终于破解了困扰其多年的父兄遗言。
原来,当年父兄南下行商,被歹人所害,早已身死,梦里所言便是仇人的姓名和大致方位。这是生者含恨而亡,死不瞑目,才会给世上活着的亲人托梦示意。
年轻时候的阎崇刚正不阿,仗义直爽,得知叶小娥冤情之后便一心想要调任南方助他寻找杀父仇人。但叶小娥自知身份卑微,怎能因自己的陈年旧怨耽误阎崇的一世官途。他婉拒了官人好意,但却推脱不掉阎崇襄助于他的赎身银两。
第二年,带着千恩万谢,与阎官人作别,叶小娥独自踏上了寻仇之路。
小娥离京后第二年,阎崇在宴会上结识费柔,故事便接续下来。
若当初叶小娥同意阎官人南下,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诸般情怨。因此,对阎崇的死,叶小娥是内疚的,他恨最初自行其是的推拒,更恨之后执迷不悟的放任。
在叶小娥二十八年的短暂生命中,他与阎官人共处的时光仅有三段。
第一段是郪历二零五年,十五岁的叶小娥与十八岁的阎崇在京城青葙楼大概每半月一次的会面。
最后一段是刚刚被昔川君撞见的这次酒后纵欲。
中间还有一段便是二一一年,叶小娥大仇得报,于锦城寻到恩公时相伴的月余光景。
昔川不想放过任何线索,无奈初入记忆时撞见的那段情/事太过猛烈,以至让人心生恐戒。眼下又有其它要事待办,于是,冥君教昔川施法,复刻了一份叶小娥的生平记忆,还是留待以后慢慢品味吧。
“可不可以不再置入我心中?”昔川君对张司军的记忆还未完全消化,眼下又来个叶小娥,这可真是看大王子心宽,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都往里塞。
“是你央着要看人家记忆,不放你心里放哪儿?”
“你不是有扇子嘛,放扇子里可好?”
其实,昔川怕的不是多出来的一份记忆,而是担心叶小娥的风流韵事在他心里做怪,毕竟是在青葙楼呆过五年的人,这得经历过多少鱼水之欢,若以心动之法读取了这些记忆,岂不是全都烙在自己心里,一辈子都别想甩掉。
也正因如此,昔川君才没敢过眼叶小娥复仇时与另一位老师沈青墨呆在一起的三年多时光,生怕又撞出些羞于言表的风月之事来。
然而,冥君却不领其情,“那个,扇子嘛,本君打架时还要用,放在里面万一被震碎了,岂不是丢了证据。这个叶小娥的记忆你就收着——”
容不得昔川说不,冥君已然将叶小娥的记忆晶球送入他心轮之中。
“闲时拿出来看看也可以解闷儿。”
呃,用别人的记忆解闷儿,冥君你可真会找乐。
终于知道这几千几万十几万年,你一个神在山上是怎么挨过来的了。敢情每上山一个余念,见着顺眼的,你便偷偷藏一份人家的记忆留着消遣。难怪说,对那凡人的床第之术也并不陌生,果然是个闷起来暗骚的小鬼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