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华比这世间大多数孩子都要聪明,眼界也都要高,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有瞒天过海、随心所欲的本领。
餐桌上那句话太显眼了,莫说方叔叔这个当事人,就连棠镜都从中嗅出了一股风雨江湖的恩恩怨怨。
从棠家回来,方老先生坐在大厅上,不过是喝了盏茶的功夫,老管家就带着资料赶回来:轻飘飘的一个文件袋,里面涵盖了斐草十七年的人生。
如果你对这个孩子有爱,你会为他不堪而又勇敢的过去折服,可如果你对这个孩子没有爱,你便只会事不关己地下定论:哦,一个强奸犯的儿子。
尽管这是他的外孙,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方老先生还是属于后者:极端厌恶这孩子身上一半血脉的人。
就连棠华都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在斐草出生前,不是由他选择更不是由他造成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方先生活了大半辈子肯定也知道,但是他还是迁怒了。
几辆豪车如游鱼般驶过水泥路,来到这片荒废的筒子楼里,身穿统一黑色西装的保镖下车,恭敬走到最后一辆车面前,弯腰,开门:车里面的是一个耄耋老人,在历久的岁月里,气势沉淀下去,看上去越发高深莫测。
斐草早已被管家带到楼下,被保镖“请”着上车,后座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楚河,两人一人一边,不像是亲人相认,倒像是楚汉双方开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触即发。
后隔板被徐徐降下,留下这一片私密隐蔽的空间。
方先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孩子,面相这东西是玄之又玄的,你如果心怀喜欢,便越看越爱,但若是心有成见,便越看越厌。
他起初觉得这孩子起初眉眼很熟悉,和佳临如出一辙,可再看就越看越别扭,又觉得哪哪都不像,当时在酒店的惊鸿一瞥也是瞎了眼的错觉,这孩子明明和他的女儿是天上地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方先生有些极端地想:难道我女儿以命换命,就生出来这样一个东西吗?
豪车在东区的一家星级酒店停驻,管家早在顶楼订了一家包间,并贴心地退身关门,将全部空间留给这对爷孙。
桌面上拍了一摞文件,最上面是一张dna检测报告,鲜明的四号仿宋体,“南城xx医院”这几个字刺得斐草眼睛发疼。
他突然觉得那些年在酒吧拼命寻找线索的自己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