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时候,她会抱着我坐在石阶上,给我讲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的故乡。讲故事时,她的眼睛会亮起,像日月在她瞳孔里同升同降,天真又纯粹。
在宫里,天真是贬义词。
没过几年,青阳途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麻风病,绞肠痧,意外落水,死法千奇百怪。
最后只剩下长在宫里听着母妃口述的英雄故事长大的十七子。
在宫里野蛮生长九年,我没料到居然能有机会见到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生父。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分列两队的太监宫女簇拥着道明黄的人影推开了我们小院的大门。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青阳途,发冠上的十二旒垂下挡住他冷淡的眉眼,我只看见他勾起的嘴角,耀眼得仿佛高悬于天的大日。不同于母妃的惴惴不安,我很兴奋。
我也有了自己的名——碧。母妃获封三品泫和夫人,迁进了金碧堂皇的宫殿,本该她诞下龙子后便得到的位分与尊重却姗姗来迟九年。
最开始,被青阳途重视我满心欢喜,因为那是我的生父,整个雍朝的太阳,更因为那能给母妃无上荣光。
可他根本不是太阳。
意识到这一点我已经被青阳途册封为太子,彼时意气风发,上奏希望能获准旁听诸公议政。
当夜宫里收到了份别出心裁的礼物——淬毒红珊瑚。
犯人堪称明目张胆,帖子上写明——司马府谨拜。我让宫人带着这份礼物直冲御书房,怒不可遏,本以为青阳途会和我同样愤怒,毕竟他表现得就像一位好父亲。
然而我失望了,他是早早陨落的太阳,只能反复谎言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我听。一定哪里弄错了?司马躬下敬上怎会行如此悖逆之事?
我也终于明白,诸多皇子中为何只有我活下来,因为我足够不起眼,像杂草。
……
自从亓官微离开后,我连着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夜里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把亓官微说过的话掰开来,揉碎了,在脑海里反复过。
半晌,我得出个自己都不信的结论,他该不是想向我投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