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用非常纯粹的目光看着她，语气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孟梦，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逞强？”

于是孟梦不再说话了。

是的，从她认识程橙的那一天起，乃至程橙这个名字出现在娱乐圈的那一天起，就从来都是和成功联系在一起的。

无论中间有过怎样的曲折，无论面临着他人眼中怎样的绝路，程橙都能达到成功的结局。

赵子怡也端着水杯走过来，面露担忧的和程橙说，“最重要的还是安全，有些事情是要量力而为的。”

程橙轻轻叹气，“说实话，子怡姐，我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不过我也是很想让拍出来的效果更好，再说了，”程橙笑起来，“不就是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之前不上威亚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飞的这么漂亮啊？”

不过随后程橙的表情变得歉疚，“只是，要连累子怡姐和我们再来一次了。”

赵子怡摇头，她从来就没有因为要重来一次而生气，毕竟是为了精益求精。之前她不认识程橙的时候，还想过要和这个投资方塞进来的小丫头打好关系，不就是为了让戏能拍的更好吗？

要是最后呈现出一部非常不错的作品，别说让赵子怡重来一次，就是重来十几次、几十次、甚至数百次，赵子怡都毫无怨言。

于是赵子怡轻轻叹气，“我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量力而为，至于我的事情不用担心，要是这能拍得好，我还要感激你。”

别的话赵子怡是一句话也不劝了。

此时的她已然看出来程橙的决心，与其白费口舌的劝程橙，倒还不如回去躺椅上躺着，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一个小时以后，道具组已经准备完毕，副导演前来通知她们可以待机去了。

“别忘了给我预约按摩师。”程橙把手机交给孟梦。

“已经预约好了。”孟梦回答说。

吊一根威亚的方式是安在衣服里，就是后背的位置，因为只有这一个地方受力，所以要绑的非常紧，简单形容一下，就是有中世纪的欧洲女性穿着束腰的感觉，会勒的人喘不过气来。

飞的时间久了，还会非常的想要咳嗽，因此在飞翔过程中，音乐剧舞台剧等演员为了不被麦克收音到咳嗽的声音，会选择咬紧牙关忍耐，看起来表情上就会非常严肃，甚至显露出一些痛苦的样子。

一根威亚的方式虽然人看起来很仙很美，但是并不适合拍近景，所以这对演员来说，是非常不合算的一步，毕竟反正也没有近景，让替身上也没什么区别吧？

杨倩依也还是第一次吊一根威亚，以前怎么说她也是电影学院的毕业生，加上长相还是很不错的，体力性角色，吃苦太多的角色也不会给她。

至于说火了以后就更是如此了，杨倩依和赵子怡这种无论外界如何变幻，都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的人不同。

她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最讨厌用替身的人，但实际上，她因为是拍偶像剧，很多时候都故意放松了标准，觉得反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算再努力又能怎样？在这种地方偷懒不算什么，到了好剧组她自然会拿出来相应的态度。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洗脑，渐渐的居然感觉不出来，自己其实已经成了自己原本最为鄙视的那一类人。

所以当被绑的很紧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有点要发火了，但还是强忍着怒吼，“师傅，是不是绑的有点太紧了？”

道具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杨老师，这个一根威亚，就是必须得这么绑，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您想过没有？就一根绳（钢索）连着您，再不系得紧一些，出了问题怎么办？”

杨倩依虽然心里能够理解，但是疼痛和勒得喘不过气是真实存在的，于是她忍不住问，“是，你说的没错，但是帮的这么紧，我怎么说台词啊？”

道具师被杨倩依问的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杨老师，一会儿您台词说个大概就行，有配音的。”

听见‘有配音’三个字，杨倩依立刻炸了，“导演呢！导演呢！”

陈副导演本来就一直关注着这一边，一听杨倩依闹起来了立刻赶过来，“怎么啦？”

杨倩依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之前说过没有？别人我管不着，只要是我拍的戏，必须是现场收音！为什么现在有人告诉，这场戏一会儿要配音？谁台词功底不行，就让谁给我滚回去好好练！不要因为一条臭鱼让所有人都迁就她！”

这话里意有所指的已经很明显了。

杨倩依要求现场收音还真就不是因为什么敬业，或者是能力强，因为有些场景就是收音很困难，她完全是因为自己没有时间去棚里录音，又发惯了敬业通稿，以此踩同行吹捧自己罢了。

“这个……”陈副导演面露难色，“不是因为谁台词功底的问题，刚才的戏也是收音过了的，现在拍的这条会配上刚才的音的。”

杨倩依一听更炸了，她知道刚才自己即兴发挥的有点问题，接的不好，还想着趁着这回不再给程橙发挥的余地，却没想到要用刚才的那段配音。

杨倩依飞快的给自己找出了各种理由，“陈副导，这就不对了吧？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拍戏了，都能明白，每一条时候的情绪肯定是不一样的，你用上一条的音配这一条的画面，怎么想都不对劲吧？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能力，干嘛要偷这个懒呢？您说是吧？”

杨倩依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思考，“刚才导演可是说了，为了精益求精，为了作品，才要加大难度，是人都知道是要声画合一，总没有捡起一样就丢了一样的道理？”

陈副导演此时已经彻底明白杨倩依是根本不懂的这件事了，于是耐着性子和她讲，“吊一根威亚的时候，说台词是很困难的，而且因为痛苦，表情也很难做，所以是全远景拍摄，到时候近景和台词，都会和刚才那一段剪辑到一起。”

这下杨倩依彻底傻了，感情是自己吃苦吃了一堆，最后连脸都不能露？

那这事让她自己干和让替身干有什么不一样啊？！！导演组脑子有病吧？以为自己是拍好莱坞大片啊？这种戏让主演自己上？！

不知不觉间，杨倩依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居然认为不露脸的戏交给替身，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没想过，一部剧里最精彩的部分由替身为你完成，你有什么脸面管自己叫做‘演员’？

但是事已至此，杨倩依算是感受到了什么是骑虎难下，但是她心中仍然有着幻想，她算是够能吃苦的了，连她都很难忍受，那个次元娱乐塞进来的小丫头，肯定更忍不了。

只要她足够耐心，让那个次元娱乐的小丫头先闹起来，她再坐享其成就好。

到时候一定要狠发它十几二十个通稿，把程橙‘不敬业’‘耍大牌’的事情发扬出去，让那个黄毛丫头一辈子拍不成戏！

可是杨倩依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因为直到导演喊出正式开拍为止，程橙那边都没有响起任何抗议声。

第一遍拍完……不，准确的说是拍到了一半就被导演叫停。

赵子怡自然不用说，她和上一条没有任何差别，毕竟被增加难度的也不是她，她身上出了岔子很难说得过去。

程橙也不用说，只吊着一根威亚彻底的发挥了程橙的花样滑冰技能，让她回旋飞跃都美极了，好似林中仙女。

让导演都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早就让程橙吊一根威亚，这样的程度，别说是一般演员了，就连很多武术指导都做不到，毕竟武术指导男性居多，又是练武出身打戏倒是干净利落，可飞天戏很难做到这样仿佛空中舞蹈一般的优美。

问题出在杨倩依身上，吊上一根威亚之后，她就仿佛是游荡在林间的泰山，别说优美了，好像都有点失控了，而且杨倩依还没忍住咳嗽出了声，看起来就像是一颗跳跳糖。

泰山加跳跳糖，想象一下就知道当时的场面究竟有多么混乱。

导演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转的措辞，拿起喇叭说，“杨倩依你要不要调整一下？或者你自己适应一下？”

杨倩依当然知道自己表现的不佳，在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一根威亚的时候，杨倩依心中就升起了自暴自弃的情绪，想着反正就是拍个远景，自己不成还可以换替身上，刚才吊着威亚疼死了！自己做不好那个黄毛丫头肯定也做不好，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地方。

那声咳嗽她本来能忍住的，想着反正这条都不能用了，也没必要遭这个罪，干脆就用咳嗽提醒导演喊卡算了。

不过刚才导演的话，却让杨倩依的心沉到了谷底，什么叫做‘你自己适应一下’？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刚才只有她一个人表现的不好吗？

站到了地上的杨倩依立刻问身旁的助理，“那个丫头刚才怎么样？”

助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跟刚才差不多。”

杨倩依猛喘了几口气，闭上眼，咬牙说，“导演，我调整好了，咱们再试一遍。”

不能输给那个黄毛丫头！一个外行都能做到的事情，她凭什么不行？杨倩依心里想着，心里和程橙较劲。

但是事实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论杨倩依心中再怎么要强，再怎么赌气，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重来了数次，几乎一下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这里，程橙和赵子怡一次又一次的跟着重来，一直被挂在天上。

到后来，重新找回了单根威亚飞天技巧的程橙，已经熟练到动作优美的像就是在飞了，威亚本身就细，有只吊了一根，加上林间的遮挡，让人感觉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修士，那么修士飞起来的样子就是程橙这样了。

程橙动作的优雅程度和旁边因为体力的逐渐流失，一次比一次更差劲的杨倩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倩依的动作，说的好听一点，叫做生疏，难听一点，叫做狼狈。

不知不觉间，已经耗了数个小时，天色已经逐渐要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