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生前事又完成一桩,也算是心有所愿了。
林长缨回到座位上,注意到沈清辞正默默地饮着冷酒,似乎沉思其中,并未理会她。
落到此处,她探头问道:“殿下可是怨我没有提前告知?”
沈清辞缓了口气,捻转着酒杯,说道:“没有的事,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有些不明,林老太君并非贪图诰命之人,定然不是她老人家让夫人做的,按夫人的脾性也定然不会在意这些虚荣,如今怎么会这么突然。”
“也没有很突然,其实这也早就想好了要进宫说此事,祖母小时候在宫里长大的,她早就说过想再看看宫里景色,若封诰命便能随时递拜帖过来,以纯善贵妃的脾性定然不会拒帖,不仅如此,还能随时召宫中太医调养下祖母的身子,我死......”
倏地,她顿了顿,对上沈清辞的眸子,连忙改口道:“我以后也能安心些,怎么,殿下不会在意我们林家沾了你们皇室的荣光吧!这怎么说也是我们林家应得的。”
说罢,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沈清辞看在眼里亦是心下滋味复杂,紧握着茶杯,琥珀色眸光瞬间暗沉几分。
末了,只得淡淡道:“是呀!宫里的太医的确是医术精湛......”
不多时,他们闻到一股浓重的羊膻味,抬头一看才知是侍奉的太监向各处落座的席位斟满了羊奶酒,这还是阿依米娜带来的见面礼。
没一会儿整个宴会都糅杂着一股膻味,对于吃不消的人来说着实是受罪,阿依米娜见有些人受不住,戏谑一笑,随即起身持杯,拱手行礼道:
“梁皇,此乃我北漠皇家草场的羊所产下的奶,正所谓‘马逐水草,人仰潼酪’,羊奶酒自古以来皆有御膳酒的美名,所以叔汗此次命我前来带上这羊奶酒以表我北漠结交和谈之好。”
话音刚落,璟帝就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久没如此敞开心扉大笑,连声叫好,一手拿起羊奶酒一饮而尽,侃侃而谈。
“此次和谈事宜顺利,定能保边境数十年和平。”
林长缨有些意外,挥了下衣袖散去些许膻味,眉间微蹙,小声道:“没想到你父皇还挺好羊奶酒这一口的。”
“不太清楚。”
沈清辞瞥了一眼璟帝,随即目光落在他眼前这杯羊奶酒,心下松动,终究是天性使然,这味道怕是要永久刻进血液里。
阿依扎尔见璟帝兴致上涌,趁此悯笑道:“梁皇,叔汗近日听闻江南挖采了一批新的洧水和昆吾石,颇感兴趣,在我北漠,都说中原大梁人乐善好施,仁义慷慨,上善若水亦是如此,若是梁皇愿意全我北漠昆吾石洧水之稀缺,想必定能延大梁之盛名,震梁皇之威望。”
此言一出,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引得群而讨论。
林长缨眉眼一挑,颇有些意外,叹道:“看来还真不能小看这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可汗,这话术也颇为了得,难怪会让他来和谈。”
沈清辞敛回眼神,将羊奶酒推向一边,抿了口茶叹道:“这北漠地贫沙积,昆吾石洧水极为稀缺,以至于他们的兵器远不敌我们,只能靠一身蛮力,如今趁着和谈来谋取一二也不足为奇,但敢狮子大开口,还得看我朝的中郎将答不答应了。”
话音刚落,沈怀松就起身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有意扯开这个话题,对阿依扎尔说道:“小可汗,这和谈详细之处还是等年后与我朝中郎将细说,到时自会有分晓,现在是父皇大寿之日,谈及此事,怕伤了两国的和气,也有违我中原的一句古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璟帝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原本想搪塞过去,决计没想到沈怀松竟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让阿依扎尔下不来台面,端的是不容置疑征战杀伐之气焰。
阿依扎尔早知如此,也没感到意外,没脸没皮地笑着表示歉意,向各位敬起了羊奶酒。
林长缨趁无人注意,将她这杯羊奶酒推到果盆旁掩饰,让萧雪燃倒了杯热茶这才缓了口气,不料这一幕却被一直观察着她的阿依米娜看在眼里。
阿依米娜起身持着金玉酒杯,向林长缨拱手,微笑道:“米娜初来大梁,与在座各位大多不相识,除了昔王,恐怕就只有与我对坐的立青了。”
哀转婉叹间不失礼数周全,丹凤眼眼波流转尽显妩媚风韵,与在座的知书达理的官眷相比着实是独树一帜,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林长缨见大家都看向这边,不好不理会,不料刚想说些什么,阿依米娜复又道:“不仅立青与我北漠的缘分匪浅,令尊也就是平南将军......也是身故在我北漠长生天的土地上,甚至还未得全尸,实在是可惜啊!自古中原人皆有宽厚仁善的美名,不如今日我就敬昔日的立青将军一杯,你我快意泯恩仇,也象征着大梁与北漠的深厚情谊。”
话罢,林长缨手一颤,热茶倒在梨花案上,如倾泻的墨渍晕开,冒着袅袅热气,滴滴答答地顺着边沿落下,直至在场人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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