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察觉到染蘅笑容的勉强,雪黛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她颔首应允,便把这件事默默放进了心里。
与霁凤卫中的精英缔结血契的契兽并非飞禽,所以曲照夜只能以宫中御用木车载着雪黛前往万象楼,染蘅站在枯荣庐外,望着曲照夜把雪黛领出竹林,双双不见了踪影,才心事重重地踱步走回了竹倚斋。
染蘅对雪黛撒谎了,虽然这不是她对雪黛撒的第一个谎,但如果可以,她希望雪黛此生都不会接触到这个谎言的真相,因为真相的残酷太容易磨灭天性的纯真。
人口失踪,对于失踪之人的家庭而言必然是个沉重的打击,但这样的个别案例似乎还不足以让日理万机的一国之主为此而愁眉紧锁。
可若是在知晓上一次出现无故失踪的人,距今已有十年的情况下再来审视此事,一切都将大不相同。
染蘅行至柜前,取出四国简史《四合志》,并将其翻至其中一页细细阅览。
【鸿蒙六十二年十月,十二凶兽祸世,残民害物,为祸深酷。凶兽行事诡谲,行踪难定,追捕困难。四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鸿蒙六十二年十一月十日,青阳龙池贤君得一灵草线报,觉知凶兽祸首鬼车藏身于朱明舆州爟燧郡,遂与朱明廉贞贤君共商捕兽事宜。】
【鸿蒙六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青阳霁凤卫指挥使,朱明廉贞贤君之妻翩翾夫人得龙池贤君应允,协同其夫出征朱明爟燧郡,战殁于鬼车之腹。
朱明阡陌驿主事赤曙,传薪营营长夏余欢,衔火使丹昂均战殁沙场,死伤惨重。朱明廉贞贤君悲痛不已,强引南明离火焚原,痛杀鬼车,鬼车殒,半身瘫,此后以轮代步,难享安年。】
【鸿蒙六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四国同悲,追谥忠烈。朱明舆州爟燧郡于追谥祭奠改名为鬼州积尸郡,以示后人,倍加警惕。】
【鸿蒙六十二年十二月,凶兽余党尽灭,四国重归安宁。】
每次重读这一页的历史,染蘅的心口都像是被千斤巨石碾压过一般,疼痛而碎裂。
历史事件能被精简成只言片语,浓缩于一本简史,但她在那两个月中所经历的心境变化,却无法用寥寥数语来进行概括。
简史用语简洁,有太多细节不曾提及,但那些细节却又是最让她痛彻心扉的存在——比如龙池贤君唤作染荨,乃赋予她新生的亲尊;比如廉贞贤君唤作炎焕,乃炎炘的生父;而那位因她亲尊错判,被鬼车吞食而亡的翩翾夫人,唤作春棽俪,乃炎炘的生母,亲尊的表妹,她的表姨母。
简史也会试图淡化统治者的过错,所以它也不会提及,那株所谓提供线报的灵草,其实站在凶兽那边——鬼车的藏身之处实际藏有十二只凶兽,那株灵草早已与凶兽共谋,要将前来讨伐鬼车之人都一网打尽——亲尊太过相信灵草言语,最终酿成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