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笙歌轻扬、鼓乐低鸣,一派喜庆,若是陶醉其中,匆匆瞥过,定以为画中的这对佳丽便是染蘅和雪黛,但只要定睛细看,便能发现这对佳丽旁边还题着一行小字:“雪融春归照山河。”
看似概括画境的一行小字,却道出了春不见的不臣之心。因为缔缘诏书的存在,人人都知熙怡夫人的真名唤作雪黛,这一行字又是题在了这一对佳丽旁边,个中寓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小字中的’雪融‘代指雪黛,’春归‘代指春不见,画的是冰消雪融、春回大地之景,暗藏的却是冬春交替之际,春家重执政权,普照青阳大地之意——这哪里是在祝福染蘅和雪黛缔结良缘,分明是在诅咒染蘅于年底王侯鉴的国位考核失利,翌年拱手让出自己的国位和伴侣。
宾客看出其中深意,均是脸色一变,暗叹起春不见行事猖獗,恐会导致宴席不欢而散,就连对春、染两家个中曲折不甚了解的雪黛都感受到了此时气氛的凝重,满眼担忧地望向了染蘅。
“好个阳奉阴违、面从腹诽的把戏,”染蘅一边轻拍着雪黛的手背,示意她无须担心,一边用眼光睥睨着春不见,在心中冷笑,“故意不把面容画清,原来是想鸠占鹊巢、以伪乱真。我若是为此动怒,你定会称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倒置我于劣势,那我便偏不如你愿,让你拳打棉花、有劲难使。”
思定后,立时嘴角上扬、起身宣道:“好一幅春山积翠的泼彩山水画,春堂长此画笔墨横姿、寓意深远,见此佳作,旻机也画兴自涌,小有感悟,便借此机会,献丑画上一幅。珠玉在前,还望诸位海涵。”
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了一声脆鸣——只见方才还在殿外与其他御兽、契兽嬉闹的帝女雀竟衔着一支雕龙刻凤、金光闪闪的青毫毛笔疾驰而来,降落在了染蘅的右肩之上。
“雀儿乖。”
在帝女雀着陆的瞬间,染蘅便收回了春不见放在案几上的画具,招来了一幅新的画卷,她用手顺了顺帝女雀略显凌乱的青羽,随后便接过那支不似凡品的青毫毛笔,执笔而挥。
见此情形,原本神气十足、蓄势待发的春不见,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青阳以左为尊,帝女雀本是代行天令的天地使者,拥有择选、督视青阳国主之权,理应比染蘅位尊,但它却为染蘅衔来唯有青阳国主能够执掌的龙吟笔,自甘屈居于染蘅之右,侧面抨击着春不见的以下犯上、痴心妄想。
而染蘅贵为青阳国主,自是文武兼济、样样拔尖,但拒不承认染蘅实力的春不见,却总是想找机会与染蘅一决高下。方才春不见刻意操控着画笔作画,便是想要当着众人之面,展示自己运用灵力的纯熟技巧,哪知染蘅并不接招,竟然素手执笔,亲自作画,相较之下,反倒更显心诚,令春不见暗悔不已。
染蘅甫一起笔,帝女雀便自觉跃入了雪黛怀中,画卷悬于空中,背对着宾客,此时除了坐在染蘅身边的雪黛以外,再无人知晓染蘅所画内容,众人便只能通过雪黛的神情来揣测一二。
染蘅作画,不拘绳墨,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折似百钧弩发,点似高山坠石,笔走春风、一气浑成。
初观此景的雪黛,面上先是好奇,后是恍悟,最后满是惊叹和崇拜,极具爱意难掩之相,众人看后,只道染、雪二人惺惺相惜、情投意合,更觉春不见是在寻衅滋事、逆理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