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白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暗示不伦不类,调情水平有点烂。蓝蔚摸了摸鼻子,显然也发觉自己在言语上确实不太适应主动,开始表个态自己不主动走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谢祯向来体贴也不会真晾着她一个人尴尬,便还是平稳地接了茬:“那看你做事的水平了。”
斗点嘴有时没什么实质内容,但和喜欢的人车轱辘话都总归神清气爽,谢祯靠这口清气沉心解决完了那一系列鸡毛蒜皮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政务们,终于搁了笔。
她叫了一水,一水推门进来整理奏折,谢祯喝了口她之前端过来的早就冷了的茶,说:“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找个人跟三火说,今天早点吃晚饭。”
蓝蔚新奇地看着她俩,谢祯没想到她在新奇什么,一水的嘴角却先弯了:“许是陛下平易近人很意外。”
谢祯困惑,这有什么平易近人的,难道皇帝还不能决定下自己吃饭时间吗?不过转念一想,她以往倒确实是定时用膳,一水不来提醒她是不停笔的,就算把蓝蔚叫到清宁宫里自己担心蓝蔚会饿的时候,一般也直接叫人给她上点心,而不是提前用膳。
一水理好奏折,去外面叫了小官来背去各道衙门,监视着分派妥当,才退出去执行谢祯的吩咐,她退出去以后,蓝蔚才小声说:“陛下的口吻确实很像寻常家中。”
“生活总有寻常的部分,朝堂肃正祭祀礼严,宫中住行本来大部分就是留给我们过自己私下生活的地方,只要不太出格就行了,如果还要每件事循规蹈矩高高在上,最终可养不出和百姓长着同样体会甘苦辛酸之心的人了。”谢祯特意咬重了那个“人”字,然后就算三火现在就带人把晚饭从御膳房传上来都还得走很久,所以她觉得也不必浪费时间,便站起来走到蓝蔚身边。
没想到蓝蔚对这个话题难得有了引申的兴致:“所以其实我进到宫里以后,可以更多邂逅陛下我之前不熟悉的一面吗?”
“未必吧。”谢祯站在蓝蔚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蓝蔚毕竟武官出身,青丝久络头不会轻易大片暴露在外,但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妇女发髻,不知道是哪个宫女扎的,但摸起来也不是那种绸缎的感觉,茸茸的细软,让谢祯上了手就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陛下!”手下的脑袋在发出抗议的声音。
谢祯悠悠地收回手,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话题,没事人似地接了下去,好像刚刚沉迷摸头的人并不是她:“除了这些小事以外,已经没有人比你邂逅过更多的我了。”
“是,天下有几个人有幸见过陛下撒娇呢?”蓝蔚被带跑得很轻易,谢祯的信口胡诌奏效,但同时也被蓝蔚将了一军。而且这时候,她思绪还游远了,她在想,如果蓝蔚会什么读心术,能全读尽自己心中所想,那自己在她眼里又是个什么形象呢?
比如就刚刚,如果从蓝蔚的视角看自己,可能刚刚自己只是在温柔回答中留了个间隙,但事实上自己在意乱神迷地沉迷摸头胡乱搪塞无论人多习惯外在持正,心思真是难免有那些阴暗柔弱的瞬间,再端庄神秘的人,如果把每条心思公之于众,也会显得多很多的脆弱平凡。
谢祯当然会想把那些负面的念头偶尔与那个她最亲近信任也可能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分享一下,但多年修身不就是为了克制这些吗?总将那些说出去,不好像将濯缨的水泼到爱人的耳里,自己却一副超脱世俗、操守高洁的衣冠模样出去待客,是全然本末倒置地污及了自己要珍视的人。
蓝蔚不知道谢祯这些想法,也许是无聊了,突然谢祯的左手被她捉住,她还让谢祯张开掌心,装模作样看起手相了:“陛下福泽深厚,但要注意身体小心风寒,如有不适早请太医。”
“知道。”谢祯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蓝蔚分明的关节、虎口的疤痕,轻轻带了下袍袖,然后左手像游鱼滑出蓝蔚的掌控,又顺势反握住了对方,直到外头的高声通传提醒她该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