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血肉之躯的活人,会和玉石造物产生别样的情感。
璇玑长老道:“极致的恋物让人以为是爱恋情绪,也可以理解。”
“却不像玉公子和师……鹤仙长这样浓烈。”夏之桃特意改变称谓,言语间有些羡慕,“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如今变了,不知为何。”
璇玑长老见他像是有些失落,便问:“姬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师父啊?”夏之桃将两只胳膊垫在膝盖上,捧着下巴道,“师父他爱天地万物,性子开朗多情,一花一草是人是物他都一视同仁,会拼尽全力守护他眼里的一切。
所以蛮荒人入侵后引起大乱,他孤身涉险也要将所有无辜的魂灵保下来,只是……师父有大爱,却无这般浓烈地爱过具体的人,大抵是将感情都献给万物了吧,硬要说他特别地对待过谁,就一次——城破那日,他动了恻隐之心,用金丹作钥传给了玉,其实是迫他好好活着。”
夏之桃又小心翼翼地问:“鹤仙长不是这样的性子么?”
“恰恰相反。”璇玑长老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他将鹤不归的生平告诉夏之桃,而后道,“他从小孤僻得紧,轻易不表达情绪,也不跟人亲近,这是他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方式,直到大了越发严重,叫人以为他是个冷僻傲慢的性子,你说姬瑄爱万物,多情开朗,小西反而对什么都冷眼相看,他见得多了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但并不是冷漠。若是他真正在意之人,对方一定会从细枝末节感受到他那份郑重相待的情谊。”
父子之情,师徒之情,手足之情亦或倾慕之情,该有的七情六欲他一样不缺,只是针对极少人才看得见真心。
璇玑长老道:“大概就是你说的,浓烈。”
夏之桃在努力从对姬瑄的认知中跳脱出来,重新去认识现在的师父,虽说有点陌生,但听上去也是个极可爱的人。
“人的成长经历造就了这一世的秉性,姬瑄和小西虽是一个人的魂魄,可时移世易,他们的性格会变,看待事物的角度和会做的决定也会变。
否则天道于冥冥之中,何苦让他再去溯境里经历一次苦痛,无非是一千年之后,让今日的姬瑄悟明白一些道理。”璇玑长老道,“玉和无缺也是如此,从傀儡成为人,灵魂从无到有,再入轮回道,今日所见的玉无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那是玉傀儡所没有的,无缺从婴孩到长大,体味着世间百态的情谊和变故,再小的事于他都有生命的意义,从这点上说,姬瑄和玉早已不在了,小西和无缺的人生,只跟他们自己有关,同前世无关。”
夏之桃惆怅地叹了口气。
璇玑长老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宽慰道:“你没有白等,最后天谴能消解,姬瑄得到解脱,大半是你的功劳。”
“我懂了。”夏之桃笑了笑,“不必纠结过往,当下和将来本身也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师父还是我的师父。”
璇玑长老揉揉对方的脑袋:“走吧,吃饭了,今儿可是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