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侧身向女子说着笑语,不时扬鞭指点附近的风物,喁喁私语金玉楼的新品。女子回身躲闪男子的亲近,忽地一甩手,在马匹上笑得花枝乱颤虚点他的肩膀。两人眼波流转中显见是目中无人的情意。
裴信玉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扣住了怀中的碎银。
或许最近该寻些碎石随身携带,又或者向黑衣首领买些暗器。她心想,只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教训这种能耐人相当容易,可这二人并未放慢马匹的行速,附近依然有些人影。尽管可能性很小,但惊动马匹也不是不可能出现慌乱践踏的情形。
目前的情况虽然混乱,却是乱中有序。所以裴信玉并没有动作,只用目光扫过这片热闹中的萧条中心。
不过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过了这条街再右转直行便是狄府,这二人的归处。他们二人在仆从簇拥进门的那一瞬间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也无妨,裴信玉已记住了“狄小将军”与“薛大小姐”这两人的面容。
乱跑的孩子被妇人抱在怀中,商贩卷着铺盖缩到了墙边,人流自觉地为松江府的霸王让路。裴信玉眉头一皱,抄过一旁的香囊掷去。
或许是聊得过于投入,狄小将军并未发现青石砖上隐隐的碎纹和水泽,那是在裴信玉的这个角度相当明晰的凹坑。
香囊里的茶梗早已干枯,用来垫脚颇为合适。这一垫脚香囊险之又险地擦着青石板垫在马匹的左前掌下。
骏马行进的身影依然矫健,狄小将军轻轻“咦”了一声,借与薛红红打闹的间隙环视四周,只看见茶楼晃动垂帘后的那抹白衣,回身敷衍过薛红红的关心。
裴信玉正欲抽身离去,楼下却忽然响起马的嘶鸣与人群的惊呼。
“马腿折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和尖叫,人群混乱起来。
她急掠窗外,边角的摊上也掠过一道灰黄的身影。
裴信玉瞥去一眼,是一个赶集土老头,黄惨惨一张脸,毛发稀疏到几近盖不住顶。然而这老头显见有武艺在身,双掌一摁便便紧紧压住了受惊而躁动的马匹。
只是骑马者却没有什么好运气,权势逼人的狄小将军被马从鞍上摔落,那三四百斤的马有些焦狂地嘶鸣,掩盖住狄小将军那强按下的抽气。裴信玉掠过
裴信玉掠过这匹被制服的骏马,跃身上了薛红红的马鞍。
“俯身!”
听见裴信玉的喝声,被那尖叫吓得头脑空白的薛红红俯下身体,而后她只觉得手背一暖,身后投下一片温暖的阴影。
几缕幽香飘进她的鼻尖,四周的尖叫都远去了,只剩下薛红红自己那怦怦直跳的心脏。
身后的女子温声安抚马匹,焦躁的马匹渐渐变回先前温顺的模样,一同安抚住薛红红的恐惧。
“马腿怎么会折呢?”薛红红听见身后的女子低声自语,带着一点若有所思的笑意,“是人腿折了啊。”
天光重新洒落进她的视野。
真厉害啊。薛红红想,忽觉耳朵上一股极其轻浅的触碰,不由一阵酥麻。
裴信玉简单地收拢了她飘散的发丝。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形象,薛红红只觉轰得一声气血全涌到脸上。
“小心些,这不是跑马的地方。”
女子的声音很冰,像春日破冰的溪流,清凌凌中夹杂寒意。这点寒意很好地宽慰了薛红红几近爆炸的内心。
要你管!薛红红张了张嘴,转头却撞进那双仿佛盈着星光的眸子,一时间竟目眩神迷得消了声息。
好在女子并不在意她没有回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受损的商铺柜上后便将缰绳塞入薛红红掌心,和那道黄灰色身影一样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