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柔感觉血液往四肢涌,心口砰砰直跳,脑袋像机器卡壳了一样。
她双唇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因为自己说的话,阻止了舒暖说更多的话。
俞舒暖抓住俞柔的手,轻轻地握着,小心翼翼,“妈妈,我知道我做错了,您能不能原谅我?”
俞柔眼底霎间涌出泪,紧紧抱住了她,“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会原谅你,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女儿。”
听到这话,舒暖鼻子一酸,俞舒暖的记忆融入她的意识中。
她想起了俞柔无论工作多忙,总会把她带在身边,就算再疲倦,只要她叫一声妈妈,俞柔就会抬起头冲她露出温柔的笑。
这些全都历历在目。
她不由地将头歪在母亲的肩膀上,声音软糯,“妈妈,我想变好了。我真的很需要您的支持。”
俞柔轻抚着她的头。她笑得很高兴,泪水源源不断划过脸颊,“傻闺女,妈妈当然会支持你。”
俞舒暖抬起头看她,双眸明亮,里面充满希冀,“我今天上学了,真的很高兴,认识了很好的人……”
俞柔安静地听着,神情松动,随着舒暖的笑而笑,空气里都充满温馨的气息。
张凤萍忽然心生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她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道,“俞总,大小姐这样……不适合上学吧?之前出门,大小姐打伤了一个小孩,还有落落小姐来的时候……”
俞柔脸上的笑滞住了,她望向俞舒暖的眼神里溢满了担忧。
俞舒暖给她勇气道,“妈妈,我不会再像那样了。”
“大小姐,我知道您很想出去玩,毕竟在屋里闷久了,谁都想出去转转。但是您之前多少次受不了,外面那么危险,跟您这般年龄的学生性格最排外,他们对讨厌的人很讨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俞总和我一样包容您。”
张凤萍说得委婉,又故意勾出人一些遐想。
俞柔心里不舒服,但张凤萍说得有几分道理,她紧紧握住了俞舒暖的手,似乎很害怕她再次受到一点点伤害。
俞舒暖回握住她,用一个浅笑安慰,她用最平静的语调开了口。
“妈妈,我想辞退萍姨。”
张凤萍瞪大了牛眼,嘴角下扯,周围的唇纹跟着一抖一抖,仿佛被气得不轻,“俞总,您看看,大小姐因为听不得一点真话,要换掉一个辛苦照顾了她五年的人!”
听到这话,俞柔面色严肃,她没有马上反驳,而是望着舒暖,她想先听听俞舒暖的想法。
她的举动,鼓励了舒暖。舒暖垂下头,摸了摸猫娃娃的耳朵,再次抬头时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到这样,张凤萍心里忽然有些慌。
她柔声道,“萍姨,我的确不喜欢你,正如你不喜欢我那样。这五年的时间,你的确照顾了我不少,但妈妈也支付给你不菲的报酬。我妈妈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要辞退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张凤萍这时候才知道俞舒暖是来真的,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这份工作丢了,她儿子的大好前途没了,她幸福的晚年生活也都没了。她像抓住一根稻草,拼命地上爬。
她捂着脸,哭得真心真意,“大小姐,您想想您之前怎么对我的。就因为我多说了两句让您注意腿,您就往我床上丢死耗子,我晚上睡觉一打开被子,那死耗子眼睛还睁着,嘴里还冒着血。还有柜子里我的衣服被剪得稀巴烂……”
她默数着一桩一桩,想让俞柔可怜一下她。她忽然想起,原本她只是俞家一个普通帮佣,人心肠热、会说话。
直到俞舒暖出事之后,俞柔突然问她愿不愿意专职去照顾俞舒暖。
一开始,她是真心对俞舒暖好,可是俞舒暖出了车祸后性格敏感得像埋了无数地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中,所有的真心都给一点点给磨掉了。
有一天,她猛然在想为什么,俞舒暖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永远得不到俞舒暖的感恩。
但照顾了五年还是有感情的,俞舒暖怎么能这么心狠?
她还不到六十岁,头发白得快,发根处来不及染黑,又有大半都白了,这样凄惨地哭着,好不可怜。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了张凤萍跟前,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俞舒暖给她的。
她双唇蠕动着,有些受宠若惊,她接过了那纸,小心翼翼地擦着脸。
俞柔看到这一幕,以为俞舒暖只是借机想要将心里的不满都说出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顿时欣慰道,“暖暖,萍姨她……”。
只见俞舒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笔,她偏过头,“妈妈。”
她用大拇指按动了一下笔头。
电流刺啦一声,里面有人在说话,原来这是一只录音笔。
“诶哟,我的大小姐,怎么又把窗帘拉上了,这乌漆嘛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阴间呢!”
“你整日摆出这副死了人的脸,也只有我才受得了你这个脾气。你说你怎么嫁得出去,这腿走不了,哪家人能看得上一个残疾?”
“要不是你家有点钱,你爸妈暂时还能养得起你,要等你家哪天破了产,你爸妈能整天受得了你?肯定早拿个扫把把你赶出家门了。”
“你说你怎么又尿裤子了,都多大的人了,整天身上一股尿骚味,臭死了!”
“怎么衣服又掉到地上去了,我扔给你,你自己不知道伸手接吗?腿不行了,手也残废了吗?”
“……”
张凤萍脸色顿时煞白,“不、不……”